第24章 遇雒璃蛮心初动 入风府侯门似海
黑叔离开时也没个交代,肯定是被吓跑了,这让风不语感觉被抛弃了。
生怕三人把他从车厢里扔出去,索性装晕,顺势伏倒,静待变化。
许久,只听雒辰的呼唤声愈来愈近,原来,他迟迟不见宋河答话,直到他缓缓抬头,才发现人都走光了,这才转向车厢里的风不语道:“侯爷,您受伤了吗?”
风不语心里有些慌慌的,和真的受了伤似的,尽量面露痛苦,仍旧躺着一动不动,雒辰用一种歉疚自责,悲凉且沉重的语气道:“可恨那贼人太过狠毒,居然能把侯爷逼迫到易装出行的地步!你们看这麻布,实在是……太过粗陋……”
风不语抬起身,盯着雒辰的脸,艰难道:“保护好我,我是翼虎侯!”
说罢,算是个交代,昏倒在车厢。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说道:“大人,翼虎侯受伤了吗?”
听女子关怀,忙煞有其事的点头,嘴里不停道:“伤了,伤的很重!”
这女子没有再说话,声音真好听。
风不语掩饰于昏厥未醒的状态,浑身抽搐,痛不欲生的表情立刻爬满全身,尤其是脸庞。
趁雒辰正在看着,风不语施展浑身解数,希望能尽量装的逼真一些。
风不语尽力掩藏,意图瞒天过海,顺利抵达凤凰城。
他想着找到黑叔,找一家灯红酒绿的大客栈,脑子里幻想着世间最美味的鸡腿的香味……全身不打补丁的崭新衣裳……合脚柔软的新鞋……
雒辰看起来就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见风不语一脸痛苦,信以为真的急切道:“看起来伤得不轻!”
又一个粗喉咙男子低声嘀咕:“想不到传闻中的翼虎侯殿下居然这么……像小孩?”
雒辰呵斥道:“不得放肆!雒兴你去赶车!小璃你上车照顾侯爷!”
风不语能听得到有人跳上牛车的声音。
车厢轻轻的晃了晃,牛车又响起熟悉的吱吖声,随牛车摇晃的瞬间,一个人影也躬身钻进车厢。
美梦成真?这个人身上淡淡的味道,竟然比鸡腿都香?
一双纤细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地把风不语杵在厢底的头抬起,这时,她用温柔且娇嫩的声音在风不语耳边自顾嘀咕:“他是侯爷?咱们别是搞错了吧?”
雒辰挑开车帘,见雒璃一手托着风不语的头,另一只手捂在他额头,急忙压低声音训斥道:“疯璃子,不要命了?”
雒璃忙抿嘴低首,此间风不语正偷偷瞄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黛眉星眸,一股淡淡的清香从鼻尖流转,风不语看着他下巴细嫩紧致的皮肤,咿?额头冰冰的很舒服,这是……她手掌的温度吗?
雒辰见雒璃接触到了风不语的额头,恶狠狠地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回去就治你大不敬的罪!”
雒璃眨了眨大眼睛,突然急声道:“不对,侯爷好像发烧了!”
“你摸谁都觉得发烧……”
“真的!”
雒辰粗糙的大手,很暖和,他的手搭在风不语额头,随口道:“好像……是有些烧!你好生服侍,侯爷伤得不轻。”
车轱辘碾过一块石头,车厢猛的晃了晃,雒璃突然朝风不语俯身扑下来,酥软的香包似的两团玉脂压在他脸上。
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撑在厢底,减轻压力。
“咚……”
雒璃松手后,风不语脑袋重重的磕碰在车厢木板上。
她的脸色带着一抹而过的局促和惊慌。
急忙又用双手护住风不语的脑袋。
雒璃应该是发现了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在偷偷看她。
一定是的,不然她干嘛要脸红?
雒璃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少年,是她永远也遥不可及的翼虎侯!
雒璃重新坐好,她用手扶住风不语的头,叠放在她腿上。
还别说,果真是柔软舒服。
这个意识中非常熟悉温馨的画面让风不语突然就想到了娘。
娘亲应该也这样抱过自己吧……
从下向上偷看,风不语发现她是所有见过的女孩子中,最好看的。
雒璃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盖在风不语的脸上,这时一股土尘刮进车厢, 呛得她咳了几声,看着她玲珑起伏的轻微颤抖,风不语的内心莫名生出了许多温暖。
她远望时的样子像一尊静止的雕像。
当她低头看风不语的样子最迷人。
她开始慢慢地注意起风不语的眼睛来。
没错,一直半睁着眼确实很难装。
但趁她不注意看一眼再闭上就不那么难了。
雒璃还是抓住了风不语的眼睛。
不知怎么了,她隐约觉得,这双乌黑清澈的眼睛。
似乎不属于饱经沧桑的翼虎侯。
心中那份犹疑令雒璃困扰,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风不语指间的伤口。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闭上眼睛后。
风不语想起这个车上曾经载过那么凶狠的人,风不语又开始害怕。
也许是心跳加速,热血沸腾的缘故,风不语此时的体温也逐渐升高。
气血上头,满脸通红。
雒璃的心也跟着焦急起来,催促道:“大人,翼虎侯……烧得更厉害了!”
雒辰令雒兴加速驱赶牛车。
风不语听着车子发出的嘈杂声频率渐高,牛车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
忍不住想道:“老黄你也太不懂事了,再走三个时辰才好!”
风不语立刻机灵地想到一个办法,每次遇到颠簸,都竭力装出痛苦的神情。
雒璃不忍见风不语受苦,忙又提醒雒辰放慢速度。
牛车再次慢了下来,风不语此时也很纠结。
忍不住睁开眼偷看雒璃,又担心她万一此时正盯着自己看……
被撞见,确实尴尬。
风不语同时也饱受煎熬,实在难以权衡……
牛车狠狠地颠了一下,风不语的头被向上震起。
到达了一个闻起来很香的高度,额头碰触到她冰凉的银甲。
风不语立刻意识到,他的头碰触到了某处敏感部位,更为不安,尴尬。
同时内心还偷偷生出一丝庆幸和欢愉。
十六岁,同村的刘憨娃已经当爹了。
要不是家里穷,这两年,风不语也该取个媳妇才对。
眼前这个女娃年纪看着也不太大,长得好看。
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很好,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自己在她面前好比鲜花牛粪,自惭形秽。
风不语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乱想起来。
躺在雒璃怀里可比干坐在牛车上舒服得多,不知不觉风不语竟睡着了。
睡梦中,俨然见到那个满脸是血的人。
凶神恶煞般地用剑刺来,慌乱中,风不语吓得扭头就跑,终究还是慢了。
剑刺进胸口,很凉,很疼,疼得风不语大喊一声,直直坐起。
雒璃惊愕,忙跪倒在车厢,关切道:“侯爷,您安全了!”
风不语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汗水淋漓,浸湿的手帕紧紧贴在脸上。
半醒半惊时,扭身说道:“有人拿剑刺我!”
雒璃忙道:“您受惊了,雒璃誓死保护侯爷!绝不让您再受任何一点伤害!”
这句话莫名地把风不语从梦靥中唤醒,想想也是可笑。
一个梦,一个被误会的身份,一定是在做梦。
现实怎么会比梦境更让人感觉虚无缥缈呢。
“雒璃,她叫雒璃!雒璃,多好听的声音呀!”风不语难掩心中狂喜,将这个名字反复念叨了很多遍,直到自己感觉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牛车不负众望,走了一个多时辰。
生命中未曾与一名女子单独相处如此之久。
风不语希望能永远这样,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车外突然传来雒辰一声喝令:“金虎卫何在?”
应声如山呼,震慑四方:“在!”
风不语伸手想要揭开车窗,却被雒璃拦住。
“侯爷相貌不可轻易示人,您若被他们看见,这些人都得死!”
风不语惊得直吐舌头,恋恋不舍地看着雒璃的手从自己手腕拿开。
人的情感很微妙,此间相处种种,变成风不语难以言表的秘密。
再看雒璃的眼神也突然变得特别起来。
她说的每一句话,令一贯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的风不语无法抗拒。
雒辰的声音很高,喊得很用力:“护侯爷回府!”
众人山呼:“喏!”
听着车外整齐的步伐,风不语只能判断出外面人很多。
雒璃还跪着,但却再没敢朝风不语的脸上看,也没敢有再多的肢体接触。
她的那句:“见侯爷真容者,皆需一死!”警醒了自己。
风不语把手绢取下,还给雒璃,从始至终,她再也没朝风不语看一眼。
风不语很烦闷,多少有些难受。
雒璃隐约已知道了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结局。
只不过,她稍有几分不甘。
接过手帕,雒璃抽出匕首。
风不语愣了愣,心跳加速,他今天见过太多血腥场面,本能的对武器心生畏惧。
雒璃看着风不语眼眸中的惊恐,反手割下一缕青丝,包在绢帕中,扎成方胜,递给风不语,喃喃道:“愿这缕青丝常伴侯爷左右,永葆平安!”
这是雒璃能想到的,当下唯一可能保命的办法。
性命所系,尽管放下了女儿家足够多的矜持,她还是想试一试。
面对雒璃突如其来的示好,风不语心马纵横,欣喜万分。
就在风不语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暗送秋波的欣喜中时,浑然不知,他的自以为是,断送了雒璃的似水年华。
白虎金翼风家,家风严苛。
侯爷的真容,是风家最大的秘密之一,所有人必须以性命守护。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天机。
风不语接过绢帕,紧紧握住,心疼道:“你不用跪着了!快快起来!”
雒璃忙起身,道:“遵命!”
说完便匆匆下了马车。
风不语心底忙喊:别走呀!雒璃,可话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就连风不语自己都相信了,他是真的伤的不轻。
风不语只是心疼她跪着,丝毫没有让她下车的意思。
也正是她下车的背影和那双看不懂的秋瞳,让风不语自此念念不忘。
车走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
牛车被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雒辰遣散众人,从车帘内递进一袭厚重的披风,叮嘱风不语千万包裹严实,不要让外人看见。
披风设计精巧,感觉像是特制的。
披风下的空间很大,大到能轻松包下两个人。
披风盖住风不语的全身,就连眼睛和鼻孔的部位,都用细纱缝合,既透气又不遮挡视线。
但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披风掩护下,身高、气息、鞋码等所有细节,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能被隔绝。
风不语只顾跟着雒辰走,频频回头看向雒璃。
雒璃单薄的身影,好像有些冷。
风不语敞开披风,叫雒璃也钻进来。
雒辰、雒兴怔然不解。
这是什么恩典?
今天的翼虎侯可与平时截然不同。
四人在一座到处都是高墙的夹道中来回穿梭,最后来到一座较为宽敞的院落,风不语被领入一间空旷的殿庭,三人便转身离去。
风不语在斗篷里,规矩得像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雒璃离去,诺大的殿庭内,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他觉得心里突然像这间大屋,怅然若失,空落落的。
少时,雒辰隔着影屏道:“启禀侯爷,雒兴、雒璃有僭越之罪,已去监司领死去了!小奴教导无方,稍后也去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