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做人
“娘，吃这个，这个好好吃的，您最近都瘦了。”
“老实点，别嬉皮笑脸，坐好咯。”
“哦。”
有白曦月在的场合，总是少不了欢乐，虽然小丫头长大不少，但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会大胆闯祸，也会立刻见机低头认怂，说的就是小四。
白芨差点被这小无赖的厚脸皮整不会了，一路上都挺好的，回家就现原形。
她顺了顺气，而后扫了眼桌上坐着的五个孩子，发现他们全都抽条了。
之前闺女跟在身边还不明显，隔了大半年不见儿子们，都比以前高了小半个头。
“既然说到了这事，娘也不瞒你们，这桩婚事是你们皇爷爷为老大定下的，娘也觉得莺莺很好，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作为老大，白斯辰被弟妹看到脸红，但还是第一个出来表态。
“娘，您放心，儿子懂的。我会好好照顾，照顾……”
“大嫂。”小四看大哥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不怕死地接了一句。
白芨直接拿筷子头敲过去，狠狠瞪了她一眼，“老大平时可以称呼莺莺的名字，除了白曦月之外，斯泽和斯年在没有外人的场合，就叫大嫂吧。”
“嗯，我们知道了娘，一定尊敬大嫂。”
老二老三很少看到娘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说话，连忙应了一声，眼神同情地看着还在揉脑壳的小妹。
解决了他们，白芨转头望向脖子都红透的小姑娘，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过去。
“莺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些话你娘应该跟你说过我就不重复了。
你安心在村里住下去，心中记住一点，你不比白斯辰他们的地位低。这块玉佩代表我，只要你占理，平时替我好好管管他们，执行家法也是可以的。”
这话不仅让胡莺和门外的护卫听呆了，就连桌上的其他三个孩子都露出分外惊恐的表情。
完蛋，除了大哥，现在大嫂也能执行家法了吗？
“谢，谢谢姨姨。”
胡莺是典型的大家族小姐，尽管年纪比小四还要小，却早早就受到了这方面的教育，懂得很多。
她接过玉佩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觉得自己真的很走运，比娘和爹说的还要走运。
白芨重新抓起筷子，在开饭前，直直地看向老大，“自己的人自己护着点，但凡以后我在村中听到‘童养媳’三个字，我会把莺莺给送回去。”
白斯辰转头看向脸色比刚才还红的小姑娘，突然就笑了，“娘，我懂的，就算我年纪小，那也是正经的王爷。”
“知道就好。娘不要求你们一定要怎么样，平时可以和善、可以矜贵，怎么样都行。但是你们不能主动欺凌弱者，也不能任由一些莫名的理由，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委屈。
我的孩子，可以没有远大的抱负，也能选择混吃等死，可如果不能明辨是非，不懂如何做人，以后千万别叫我娘。”
白芨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比之前的警告严肃百倍，给几个正在构建三观的孩子狠狠打了一针预防针。
她不担心小四，这丫头的天赋和别人不一样，重点是三个男孩。
日后，他们一个可能会被家族绑死，一个可能日后被环境影响，一个可能会被权力侵蚀。
白曦月狠狠咽了咽口水，觉得刚才挨的那筷子都不疼了。
“娘，什么才是做人呀？”
“这个我教不了你们，别人也教不了，需要你们自己去领悟。
只需记住一点，做人少不了人情世故，却不能等同于人情世故，等你们可以分清二者的区别时，自然就懂了。”
“哦。”
坐在桌上的五个孩子都郑重点头，把这句话深深记在了心底。
不平静的早饭吃完，白芨拒绝了一切求见，统统让他们三天后再来。
“主上，按您的吩咐，奴把最近半年的消息和值得注意的事情都整理好了。”
“嗯，今天，有谁不想见我？”
王柳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去翻找那一堆拜帖，一一写下了名字。
足足过了一刻钟，她统计清楚后，回道：“主上，刑部清吏司孟大人，扬州知府许大人，都没有递拜贴。”
“许大人在村里？”
“是的，许大人三天前过来的，说是得知三位殿下找地方种油菜的消息，特意跑来申请把扬州也纳入试种之地。”
“那，你去把许大人请过来吧。”
“是。”
……
“笙笙，你对许家，有恨吗？”
看着许久未见的孙女，许知府觉得夫人的眼光比自己要好，这个孩子前途无量。
祖父的话，顿时让不到十岁的许笙点头又摇头，“祖父，以前有想过，这次跟王爷出去后，就不想了。”
老许眼神大亮，一颗心止不住砰砰跳了起来，急忙问道：“哦？来，跟爷爷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爷爷？
许笙咬了咬下唇，低头说道：“王爷不止一次跟殿下说，世上的一切都不能理所当然，哪怕是亲人之间，也该相互付出，不能单方面索取。
我本来听不懂，后来在边关的时候，看到那么多没爹没娘的孩子，他们会为每天三块面饼的工钱大笑，我就觉得，自己其实过得很好。”
许大人沉默了，此刻已经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个孙女是掌控不住的。
每家每户都会有后宅争斗，不管是争宠或子嗣，还是日常用度等小事，根源都在一个利字。
没人可以做到一碗水真正端平，很多规矩的存在，本来就是刻意被人制定出来，让特定人群意识到身份有别。
没出过家门的孩子，自然会觉得大家都是许家的孩子，凭什么就要比别人差？
等他们能分清所谓的嫡庶，渐渐认清事实之后，会不甘于自己的出身，怨自己为什么不是嫡出，恨家族带来的不公。
“笙笙，你是觉得，自己过得比边关那些没爹娘的孩子要好？”
“是的。祖父，我以前也看不惯大哥和三姐，觉得他们凭什么欺负我。”
“后来呢？”
“后来，我懂了，他们有自己的立场，必须去这样做。而我，不能改变出身，就要去改变自己，把自己变得有用一点。”
许知府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所以，你想跳出许家这个圈子，不去和他们争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然而，许笙再次摇头，“祖父，不是不想争，那些也不是毫无意义。只是，王爷说了一个词，叫机会成本。
说的是，如果把干某件事的精力去做其他事，所能带来的收益，就是我去争名、争利的潜在损失。”
“呵。”老许笑了，不是觉得孙女的话天真，而是打心底觉得一个人的际遇太重要了。
换成一般的女子，注定被困在一方小天地，别说跳出圈子，就是看破事实都做不到。
也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只能拼命抓住眼前的东西。
这，同样能用王爷说的那个机会成本来解释，有收益自然会有亏的时候。
“笙笙，既然你有这个眼力和魄力，爷爷成全你。”
不等震惊的许笙回答，门外突然传来王爷召见的消息。
老许似乎并不惊讶，生平第一次拍了拍孙女的肩膀，说道：“笙笙，爷爷不是什么善人，我会给你自由，但有条件。”
“谢谢爷爷，您请说。”许笙勉强保持镇定，终于叫出了从来不曾喊过的称呼。
再怎么聪明，她也只是一个孩子，面对这种诱惑很难抵挡得住。
有了祖父的承诺，自己就不用担心，随时会被许出去给家里的兄弟铺路。
许大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低头的小姑娘，双手作揖行了一个拜礼。
“爷爷……”
在对方诧异万分的眼神中，他缓缓开口，“笙笙，不管日后你是不是有所成就，爷爷都不会让许家打扰到你。
若有朝一日，许家有灭族的风险，还请你无论无何都要帮上一把，一次，只要一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