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风起

随着时间向前推移，那些伸长脖子看热闹的渐渐坐不住了，尤其是没把人领走的几家。

白氏稳如泰山，那位大小姐屁事没有，村子里都准备开春犁地了。

江淮总督跟瞎子和聋子一样，对失陷在前山村的官考队伍不闻不问。

大家好歹是同僚，可这位韩大人连去探望一下的心思都没有，每天都照常打卡上下班。

这淮宁就更有意思了，一州五县所有县令被叫往州城开会，商量春播大事。结果，四位坐马车，一位坐囚车，那场面着实让人开眼。

这还不算完，在州府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发现，这位大人全程都是低头的，脖子和肩膀上的印子很深，绝对不是人前演戏人后嘻嘻。

于是，吃瓜群众就震惊了，原本只局限于宁水的奇景，被广为流传。

白芨听到张茂说的消息，乐开了花，觉得老孙为了以后的前途那是真拼了老命。

一个多月啊，天天戴着几十斤的大枷，一般人真受不了。

官字害人呐。

“大小姐，我们的人已经开始动了，现在应该引起的震动，只是……”

看到张茂的眼神，白芨难得对他黑脸，“你要搞清楚，权势和利益争斗不死不休，你不一棍子把对方打死，将来注定会被反噬。”

“我明白了大小姐，下次不会有疑问。”

“嗯，看得多你就麻木了。记住，无论是谁只要享受了利益，日后被牵连受罪就不算无辜。”

“懂了。”

白芨没有过多苛责，毕竟他是被强行拉着成长起来的，很多观念还停留在以前。

“风已经刮起来了，就看大浪能拍死几个。”

……

正月二十，宁水县城里的大通钱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群家丁打扮的青年手拿棍棒，聚集在一起，势必要对方给个说法。

“老子信你才把钱放你这里，每个月还给保管的利是，你们现在告诉我钱拿不出来？”

说话的是一名穿着精致绸缎、面色虚浮的男子，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一位姑娘，对着紧闭的大门骂骂咧，扬言再不开门就杀进去。

“东家，这可怎么办？”

顾掌柜一脸无奈，透过门缝看到乌压压的人头，心里也是慌得不行。

谁能想到，运往主家的柜银在船上平白消失，箱子却还好好的。不仅如此，主家几次派来补柜的银钱也是一样。

顾掌柜明白，这是有人专门盯上他们了，可是对方的手段实在是诡异至极，连钱怎么丢的都不知道，报案你也得拿出点东西来啊。

孙大人倒是尽职尽责，每次都亲临现场，可每次那种‘你们演戏也要用点心’的表情，都让人十分难受。

现在好了，别说三千两银子，就是三百两柜里都没有。

门框被拍的咔咔作响，顾掌柜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硬着头皮开门迎客。

“戚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呢，我顾家还会少您的钱不成？”

戚少爷放开了怀中的女子，大冷天挥开折扇，笑道：“那可说不准，爷把分到的家产都放你这了，你现在来这一出，谁信？”

形势比人强，要是放在往常，顾掌柜可能会硬气很多，毕竟三千两银子对顾家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但开钱庄的，信誉比银子和面子更重要。

“戚少爷，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明天你再来，我一定给你钱。”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戚少爷扭头就走，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钱庄。

走过几条街，他摇身一边，瞬间褪去了刚才那股纨绔之气，缩头缩脑地来到一个中年男子面前。

“爹，我演得怎么样？”

吴管家捋了捋胡子，点头说道：“还成。明日多带些人去，大小姐说了，不需要干什么，只要人站在那里充场面就好。”

“知道了。爹，家主投入这么大的气力，万一被顾家和苏家发现了，值得吗？”

“哈哈，你不懂，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哦。”

望着儿子的背影，吴管家摇了摇头，还是不太稳重。好在自己这身子骨还成，能多带几年。

他没有说，如果不是大小姐吩咐要隐秘一些，家主可能会亲自下场，这才哪到哪。

自从官考队被扣下，吴家主求合作的心思迫切到了顶点，一连几次主动递出了话头。

也幸好他们准备得早，不然这个机会还轮不到吴家。

这一位大小姐，狠人啊。

吴平闹了一通之后，整个宁水城都知道了一个消息，大通钱庄没银子。

这种消息简直要人老命，又不止他一个人在钱庄存钱。不到半天的时间，顾掌柜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大兴的钱庄都是私人的，存银子的大多是做生意的商人，一般百姓没银子也舍不得花钱存银子。

是的，存银子也是要花钱的，按照存银数额钱庄要收取千分之一到千分之五的手续费，这还不是一次性的，每三个月交一次。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相信银票，只想自己拿着银子的原因。

钱庄一旦破产，你只能自认倒霉，而且银票不是通用的，钱庄的信誉越高流通才越广。

比如，江南大族开的银号，除非家族名声遍布全国，在主要城市都有分店。否则你的银票都出不了省，只能在当地用用，极为不便。

赶考的书生为什么大包小包带银子，而不是拿银票就是这个道理，路上的店铺不认，京城也不认。

顾家的大通钱庄，是江南的大族顾家和江南顶级豪族苏家合开的，他们两家的信誉加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苏家主江浙和京城，顾家主淮河流域，分工明确。

一旦这里的钱庄出了问题，引发挤兑风潮，那这个损失不可估量。

顾掌柜不断擦着头上的大汗，想着怎么把屋里的老顾客给稳住。

“各位，我顾家百年声誉，岂是这一桩小事能动得了的？”

“顾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就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这话顾掌柜可不敢说实话，真金白银都能丢，以后还有谁敢来这里存银子。

“我冒死说一句，各位千万别外传。”

“一定，一定，只要银子没事，我们不会多嘴。”

顾掌柜咬咬牙，低声说道：“你们想必也知道，我们和苏家是世代姻亲，前些日子……”

听到对方胡诌的理由，坐在角落里的某人眼露精光，心里大笑不止。

当夜，苏家出海不利，恐有大变的消息疯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