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鸳鸯8

还常住？

凤姐暗地里吐舌头，姑妈也太心善了。薛姑妈明显是在算计人，姑妈还自己往套子里钻，可见是真姐妹了。

凤姐一面含笑，一面含酸。不是她势利眼瞧不起薛姨妈商贾，只是觉得薛姨妈糊涂。

她最瞧不起傻子，既然没有解决事情的本事，何不好好约束着孩子？

拿旁人的善心做算计，自然是坏种中的坏种！

她那表兄弟打死人是小事，可你别逃啊！如今那被拐女子的母亲封娘子还住在荣国府呢，每天好米好菜的打发着，可还是被逮着追问女儿何时到来？

凤姐也是有闺女的母亲，看封娘子如此不禁感同身受，倍感心酸。

因此越发瞧不起薛姨妈，真觉得她们一家没有好人。

这样的亲戚还跟她们来往，不一棍子打出去就算好的了！

家里又不是没有女孩子！为了这门亲戚，再把家里的姑娘们名声搞坏了搞臭了，那多不值？！

再说太太虽然好心，可薛家并不一定会领情。

薛家没了男长辈，肯定会把银子看成命根子。她家又是商贾之家，不见利钱不出头。若是贾家花了她们家的钱，她们怕是会拿贾家当自己的奴才使唤！

凤姐见王夫人已经入了迷障，说也说不听，只笑夸王夫人果然姐妹情深，薛姨妈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得了这么个好姐姐。

转头她就告知了鸳鸯，还试探老太太到底有没有门路得钱，不行就别说了，她拿嫁妆银子想办法去。

鸳鸯早看出来了，凤姐就是嘴上说说，赚一点脸面上的好。真要动实局，也是麻爪子鸡。

再说凤姐的法子她见识过。

上辈子凤姐放高利贷，短处被仆从旺儿捏在手里。一番辛苦，不得不叫奴才们吃肉，自己喝汤。

等贾府倒了，算总账时，却成了凤姐的罪过。欺压百姓，放贷伤民，罪责叠加，无可挽回，生生丢了性命。

鸳鸯虽然不知道贾母有什么好法子来处理亏空，但无非就是开源节流这两处。

节流做不到，元春省亲是大头。只要跟皇家沾上关系，就是太监们盘削的对象。

荣府的钱，都是国公爷创业打天下时发的那二三百万的财。

如今一辈辈的花销，已经没剩多少了。

天时不好，地里不长东西。王夫人不得不私卖了好些田地，以便弥补亏空。

如今再去买好地方的田，价高也不划算。

鸳鸯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就是以后三姑娘探春嫁的地方。那里一年长两三回稻子，粮食多的吃不完，倒是个好去处。

可惜与贾家隔的远，又有战乱，且背井离乡的，也不好管理。

说起来，做生意虽然容易赔钱，但比只等土里长的好多了。

薛家就是一直富贵，抄家时也早转移财产跑了，半点亏都没吃。

贾母听见鸳鸯的心声，脸色越来越冷。原来这薛家竟是如此的！

只能同福贵，不能共患难。这样的小人之家，居然是王夫人看好的儿女亲家。

儿媳妇果然糊涂！

贾母对着镜子戴抹额，实在挑不出薛家的好来。她的黛玉多好啊？儿媳妇为啥瞧不上？

“鸳鸯，你看老二家的对黛玉如何？宝玉那天跟我委屈，说他娘得了林家妹妹，把他都给比下去了。”

宝玉不过是朝贾母撒娇，如今却正好用来做借口。

贾母笑道：“我昨儿看着也是，她们娘俩这样要好，我都吃醋了。”

“老太太又说笑话呢！黛玉姑娘虽然孝敬太太，可也没越过老太太去。林姑娘是知恩图报的，对老太太、太太都孝顺，也可见太太是真心待她极好。”

鸳鸯忙着整理老太太的头饰，得空安慰贾母，不过心里也纳罕。

也是奇了，上辈子她们娘俩可没好成这个样子！

因宝玉痴心林姑娘，一大家子恨她狐媚宝玉，使了调包计，把宝姑娘硬安排给宝玉。

黛玉的死，她们都脱不了干系。

！

！！！

贾母低头遮住头脸，不叫鸳鸯看见她脸上的震惊！

怎么可能？不说黛玉是探花之女，官家小姐不会做背德越礼的事，就是真做了，她这个做人外祖母的，怎么不成全？怎能眼睁睁看着黛玉受人欺负后身死？

不真！不真！

若是她真这样做了，以后还怎么去地下见闺女？

贾母有心回头看鸳鸯的神色，却又怕脸上带着情绪叫她看出问题来。

借着扶抹额调整位置的时候，贾母悄悄的从镜子里看鸳鸯。

她的眼睛虽然老花了，可瞧鸳鸯的神情可是真真的！

鸳鸯一脸淡定，她已经见惯了生死，老太太和她最后都死了，死在前面的黛玉，也不能触动她的心灵了。

贾母这才好好打量鸳鸯这个人。

如今的鸳鸯，虽然同样伶俐，身上却带着暮气。

曾经的她，不说争荣夸耀，可那种旺盛的生命力最得贾母的意。

日常看着年轻的孩子，她也跟着年轻了似的。如今鸳鸯的眼神里，却看着比她还老气。

这是一种活够了，见惯了人生风雨的眼神。她才多大……她既然殉了主，死时怕才二十几吧？

老人心里，活通透的，总觉得这个世界充满苦难，去了也就去了。但能好好活着时，还是会好好活着。

鸳鸯黛玉这样年轻就死去，只叫贾母心疼心颤。

原本还对跟亲儿子对着干，年纪大了还要管家得罪人的事心生抵触，如今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不干，难道叫这些花样年华的女孩儿去抵命不成？好好的孩子，才这么年轻，就已经老迈了心境，这事可不行！

孩子就该有个孩子的样子，对未来充满希望！她们能创造不同的世界，对未来可以无限设想！

“好孩子。”

贾母转过身拉住鸳鸯的手说道：“我看她们那样好，就生了点痴想。你说俩玉儿有可能凑成对儿不？一起开枝散叶的多好。”

老太太不是不打算把林姑娘定给宝玉了吗？如今怎么又改了主意？两人都快处成兄妹了，跟宝玉史湘云一样，都是表兄妹。

如今又生这个心……当妹妹和当儿媳妇可不一样！

“这个……”

若这是老太太的打算，她好歹重活一世，尽量促成便好。

鸳鸯死过一次，本来是厌世脱离，如今重活，人也跟着年轻了，心也野了。

对！怎么不行？

宝玉娶了林姑娘，或许就不会吱歪着出家了。他娶了心爱的姑娘，怎么也要养家糊口吧？哪还能跟从前那样混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