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这也太苦了

吃完午饭，老妈和二姐去了街道办的裁缝铺，大哥出去拉板车了，老爹说要去趟厂子里，也不知去干嘛，没准就是跟厂里领导去说内退的事情了，家里就剩他和丫头了。

这丫头今年12了，马上要上初中了，个子跟去年他离开那会相比，拔高了一大节，那俩腿茬子跟两只立着的筷子般，笔直修长，这以后个子肯定不会矮。

这会拉着他的手，软糯糯说着，“三哥……”

向南轻笑声，“咋了，想让三哥给你买糖葫芦，还是水果糖啊？”

小姑娘鼻子哼哼，另一手叉着腰，“三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这些。”

向南见这般表情，乐了，道：“那你要我干什么？赶紧说，一会我得出去了。”

小姑娘道：“三哥，后天学校要开家长会，你……你能不能陪我去啊？”

“家长会？”

向南愣下，然后又打量自家小妹一番，对方也是大眼珠子圆溜溜的盯着他看，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儿，问道：“干嘛要我去啊？你让咱爹、妈，或者大哥、二姐都行啊。

小婉，是不是考试没考好，怕被咱爹、妈知道，到时打你屁股啊？”想想也不应该，在他印象里，小妹学习一直都很好的，年年三好学生，家里人根本不用操心。

向小婉说道：“才不是呢，去年期末考试，我都考了班级第一名。”

向南疑惑，“那为啥一定叫我去？”

“你最闲嘛！”向小婉说着，“妈、二姐要去裁缝铺打临工，爹要上班，大哥外面拉板车，就你没事情！”

小姑娘蹦出这么一句，直让他想揍人的节奏。

说得好像他多闲似的。

“好不好嘛，三哥，你就陪我去！”见自个三哥在那发愣，向小婉摇着他的手撒着娇。

“哎，行行，别摇了”，向南道：“后天是吧？三哥答应你，不过记得提醒我，不然到时忘了，可别怨我了。”

小姑娘高兴的蹦跳起来，“谢谢三哥！”在他脸上“吧唧”就是一口，沾了一脸口水，向南哭笑不得，不就参加个家长会，有这么高兴嘛！

下午出了门，来到西城这边的一咖啡厅，这店是去年刚开起来的，他之前来过一次，进了里面，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要了杯咖啡，点了几样甜点，边品着咖啡，边等起来。

过了十来分钟，门口进来一人，向南起身给招呼着，“王叔，这边！”

王大民见那头的向南，点下头，走了过去，到了面前，笑着道：“你这什么时候回来的？过年也没见你回，以为你今年不回来了呢。”

向南道：“上午刚到，本来准备春节回的，有点事耽误了。”说着话，向南把王大民给上下打量番，上身棕色皮夹克，里面一件白衬衣，下面黑色西装裤，油光锃亮的皮鞋，腋下夹个黑皮包，肚皮也有些鼓起来了，发福不少。

打趣道：“王叔，你这可是越来越有领导范了，刚一进来，我还以为什么大领导来检查了呢，呵呵。”

王大民笑起，“你小子就别笑话我了，我这算什么领导。”两人寒暄几句，便面对面坐了下来，这时服务员过来，向南道：“王叔，你喝点什么？”

王大民道：“这种地方我还真没来过，和你一样吧。”

向南点下头，跟服务员交待声，服务员便过去拿咖啡去了。

向南道：“王叔，胖子那事儿真是得好好谢谢你，我也没在，全是你在操心着，麻烦你了。”

王大民摆手道：“行了，说这些干嘛，最后不还是判了四年多，唉，这小子啊……”他也不知该怎么说。

向南道：“王叔，这结果也算不错了，你之前不说得五六年，可以了。往后在里面好好表现，没准还能减减刑。”

王大民点点头。

“胖子出事后，那林雪怎么说？”向南又问道。

“你说那个姑娘吧？”

王大民有些气恼道：“我是一次没见过，那姑娘也没去监狱那边探望过，后来，我听人讲，说是家里人给安排去南方了。

你说高盼这小子啊，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真的！向南，他要是我儿子，我非得活活打死他，为个姑娘，把自个给搭进去了，你说傻不傻。”

向南听着更是无奈，现在想想他要不把那林雪介绍给胖子，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档子事了，道：“王叔，过两天我去那边看看他，反正都这样了，咱再恼火也没用。对了，王叔……”

向南又问道：“那边废品站停了，你这边没牵连到吧？”

王大民摇头，“没有，能有什么事，就是挺可惜的，这么赚钱一买卖，先前各处打点的关系，因为这事儿，也就全没了。”

向南道：“王叔，人没事就好，钱可以再挣的嘛，说真的，咱之前赚的那点小钱，我还真瞧不上。”

“小钱？”

王大民笑骂，“你小子真是……得多大的胃口？咱这一天挣的，都快赶上一个工人一整年的工资了，相当可以了。”

向南笑着道：“王叔，你等我合计合计的，之前的这些小打小闹也没意思，游击队的性质，躲躲藏藏，这种买卖终是长久不了的。

要想挣大钱，最起码得有自己的公司，企业才好。”

王大民听得一愣一愣的，“向南，我知道你小子脑子里点子多，不过眼下这环境，你得清楚，还是要小心谨慎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向南道：“王叔，这你放心，没谱的事我肯定不会干的，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稀里糊涂的进去，我这可是比谁都要惜命。

你发现没有，现在这一两年，这大环境变化得也挺快的，这城里面，各种私人的小贩也都多了起来，就我们那片胡同，时不时有郊区来的农民，提溜着箩筐来城里售卖鸡蛋、蔬菜、粮食什么，街道办人员见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动静别太大也随他们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上面的政策以后只会越来越宽，私人的买卖会越来越多，没准到时国企，比如大商场、酒店、工厂之类的，都有可能下海，和私企合作，甚至被私人收购。”

王大民被向南这番话说的怔怔发神，好一会才道：“你意思，这些公家单位也有可能要破产，工人们的铁饭碗也可能要没了？”

向南摊摊手，“王叔，这世上哪有什么铁饭碗呦，眼下是环境因素的限制，以后等市场开放了，很多东西它都是要改变的，而且是翻天地覆的改变。

我跟你讲个最简单的道理，你看现在那些个国营商场，就是王叔你的那机械厂也是，都有那些个通病。就拿商场营业员好了，咱去买东西，那脸给拉的，跟欠她百八十万似的，态度那就一个难看，再恶劣点的，就是口吐芬芳，人身攻击了。

这些营业员为什么这么牛？这么横？不就仗着市场垄断，就她一家有这些物品卖，顾客们没地儿买去，可不得求着，花钱还得笑脸讨好，买罪受去。

这些个营业员，你每月干多干少，反正工资是一样的，不会说你这月干得活多，或是东西卖出去得多，就多发工资、奖金什么的。

等以后，政策一放开，市场经济的时代，我问你王叔，你是花钱买这些国营商场的物品，完了遭营业员冷眼，没准价格还要贵些，还是那些遵循、适应市场规则，以顾客为上帝，热心服务的私人商场呢？”

王大民耸下肩，“我又不是受虐狂，花钱买罪受？肯定不去那些国营商场了。”

向南道：“所以啊，这些国营企业，要再这么一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你爱买不买的态度，破产、倒闭不是迟早的事？

王叔，这恰恰也是咱们的机会，呵呵！”向南他知道的是，国企的改革也是从78年年底正式开始的，这虽然只是个模糊的轮廓，摸石头过河，但最起码是上面发出的一个有力的信号，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王大民看着向南脸上的笑意，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这小子了，明明是在那偏远的山窝窝里待着，这说起事儿来却是一套一套的，关键吧，你听了还又是让人很服气，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这小子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懂得真是多。

这野心也不小，听这意思，往后是要自个开公司，当老总了。

说道：“向南，咱认识到现在时间不算短了，我呢虽然比你年长，但说真的，很多事我这真不如你。以后啊，我那机械厂真要破产、倒闭了，到时也就只能跟你混了，我这一大把年纪，到时不会嫌弃吧？呵呵！”

向南笑起，“随时欢迎！”

说着捧起桌上的咖啡，“来，王叔，咱以咖啡代酒，喝一个！”

王大民笑声，拿起刚服务员端过来的咖啡，碰了一个，喝了一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就是咖啡？怎么跟喝中药似的，这也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