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离魂往事绝望

弟弟去世之后，妈妈整个人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再有笑容，但也没有如她所愿，把原本属于她的爱给还回来。

继父也是一样，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弟弟在的时候继父对她还算好，现在弟弟不在了，继父对她的感情也淡了许多，甚至还夹杂着些许恨意，他恨她为什么不把弟弟看好，恨她为什么没能把弟弟给救起来，——他当然不知道她是故意不救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生活并没有因为弟弟的离去而变得好起来，反而越来越糟。

就这样她长到了十六岁。她继承了妈妈的容貌，出落得亭亭玉立，甚至比妈妈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

但是她开心不起来，五岁之后，她似乎从来就没有开心过。

弟弟的死她虽偶有愧疚，但却并不后悔，她觉得这是她用另一种方式在替爹爹报仇。

中元节那天是她十六周岁生日。

因为她的生日就是中元节，庆生并不吉利，所以一直没有特别庆祝过，今年也是一样。

一早起来，妈妈给了她一个从寺庙求回来的平安符和一根绿玉簪，算作是给她的生日礼物。而其他人仿佛都忘记了一般，没有人给她礼物，也没有人给她祝福。

晚上，家家户户门口都焚了香，街上的店铺也早早关了门，把街道让出来给鬼过节。

因为是中元节，弟弟又是在水里淹死的，所以这天晚上家里面的所有人包括奴仆丫鬟，都要去河边放河灯，为弟弟祈福超度。

但是她没有去。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去，也没有人愿意去细究其中原因，这位大小姐脾气本来就古怪，既然她不想去便也没有人强求。

她一个人躲在闺房里发呆，把玩着妈妈送给她的绿玉簪。

这时，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破门闯了进来。

还没等她看清楚这个男人的容貌，房间里的灯已经被他撞倒在地，熄灭了。

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接着传来桌椅板凳摔倒的声音，茶壶茶盅落地破碎的声音。她惊叫着四处躲闪，不知道这个男人想要干什么。

只听到那个男人一边四处翻找，一边喃喃说道：

“凡凡，乖儿子，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回来了。凡凡，我看到你进来了，你出来啊，出来见见爹爹，你干嘛要躲着爹爹？乖孩子，你知道爹爹有多想你吗？不要跟爹爹躲猫猫了，快出来啊。”

是继父的声音，而继父说的这些话直听得她毛骨悚然。凡凡回来了？他来找我索命来了？

她忙过去扶住继父：“爹爹，您怎么了？我是薰薰，您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凡凡回来了，我看到凡凡进你这屋了。”

她心惊胆战地摸索着把蜡烛点上，屋子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亮。

她看见继父双眼血红，正摇晃着脑袋四处乱望，显然是喝醉了。他今年只有三十五岁，弟弟的死确实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她轻轻给继父捶着背，小声说：“爹爹，凡凡已经回去了，他不在这里。您喝醉了，我扶您回房间休息吧。”

听见凡凡回去了，他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边哭边捶着桌子：

“凡凡，你为什么不让爹爹看看就回去了。你知道爹爹有多想你吗？凡凡，爹爹经常梦见你躺在水底喊爹爹，喊爹爹救你。可是爹爹无能，爹爹救不了你啊。”

突然，继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她：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当时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她惊怕地往后退，而他直接上来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了地上。

“爹爹，您要干什么？您放手啊，是我啊，我是紫薰啊。”

她无比慌乱地喊着，但是家里没有人，没有人能够听见她的喊叫。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没有照顾好我的儿子。你害死了他，我也不能让你好过。凡凡，看爹爹给你报仇。”

此时的继父已经陷入了昏聩狂乱的状态，手上使的劲越来越大，直掐得她呼吸困难。

她惊恐万分，拼命地阻挡，嘶哑地喊叫。

但是他已经迷乱了，什么都听不进去。

此时她多么希望家里能回来一个人，哪怕是个小孩子也好啊。

但是门外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好后悔，后悔今晚为什么不跟妈妈去河边？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晚了。

终于，她绝望了，忘记了叫喊，也忘记了哭泣。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她只知道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从此，她不再过生日，她也不再跟别人提起她的生日是哪一天。

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妈妈，她知道这等丑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说了，便是妈妈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是多一个人痛苦而已。

她表现得一如往常，只是从那以后，她没有再叫他过一声爹爹。

这道心灵的创伤已经深深地烙下了，每天都反复吞噬着她，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十八岁那年的春天，她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借故支开了伺候在身边的丫鬟，独自一人来到那个曾经给过她五年快乐时光的老屋。那里有她最美好的记忆，有爹爹和妈妈的影子，她在这里出生，也想在这里跟这个苦难的人间说再见。

老屋已经破败不堪，蛛网结尘。远处田野里的油菜花已经盛开，跟当年的一模一样。

正当她想把自己挂在老屋的房梁上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刚好从老屋的门前经过。

就是这一里一外、一生一死的一个对视，她的人生又换了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