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民国女作家的二三事（38）

不知道为什么，大夏天的，温时新后背突然凭白冒出了一阵冷汗。

温时新以为是自己太紧张地缘故，立刻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笑笑道：“真的，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开玩笑？”明曦的眼睛依旧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一旁的明朗也一点儿没有要帮温时新解围的意思。

明曦：“原来你们的理想和努力，就是一个玩笑吗？”

明朗猛地扭头看了温时新一眼，额头青筋一跳。

温时新在想什么，明朗再清楚不过了，他这种想要反复横跳，意志不坚定的思想实在是太危险了！

按理说，温时新这种情况，明朗应该及时汇报给组织的。

但是明朗不想毁了他。

一旦上报上去，不管温时新有没有那个想法，他都从此会被贴上一个值得怀疑的标签。

以后要是出了内鬼，第一个调查的就是温时新。他也会因为思想有问题，而永远得不到重要任务的安排。

温时新看着明曦，又看了看明朗，落寞道：“你们不觉得现在太黑了吗？”

的确是够黑暗的，楼道里没有灯光，只有天上的皎洁的月色发出微弱的光芒映照下来。

明朗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不明白。”

按理说，温时新不该，也不可能会动摇才对。

温时新低笑了一下，问明朗：“朗哥，如果有捷径可以实现理想，你会不选吗？”

明朗看着他，毫不犹豫地道：“那得看是什么捷径！如果那不是一条捷径，而是一条深渊呢？”

明朗内心无比坚定自己的选择，坚定那个红色组织才是人民心之所向，只有团结人民，才有可能为人民谋求幸福。

温时新愕然看着明朗坚毅的面庞，在他的衬托下，温时新觉得自己十分卑劣和不堪。

明曦歪头看着温时新：“喂，听我哥的吧，虽然他没有你聪明，可是他比你踏实多了。”

明朗属于那种默默无闻，只会埋头苦干的人，也许拉黄包车的人都有这么一点特性，那就是容易安分，知足。

明曦眼神澄澈，并没有和明朗一样的愤怒，而是十分淡定，平静。

在明曦的目光下，温时新似乎有些坚持不住地节节溃败，他无奈地垂头道：“是，最近，确实有几个人来接触过我。”

“但是我并没有承诺他们什么。”温时新抿了抿唇，目光看着明曦。

他现在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觉得可以再观望一下，看看哪一边更能达成自己的期望和理想。

最终在七年后，他做出了决定，放弃了那个看起来毫无希望，“泥腿子”出身的组织。

屠龙少年最终成为了他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恶龙。

明曦：“幸好你没有承诺他们什么。”

温时新：？？？

明曦朝他们招了招手：“进来吧，吃西瓜~”

这个时候，水果相当昂贵，看着桌上切好的西瓜，温时新和明朗都深感诧异：“哪来的？”

明曦：“丁秀曼给我分了一半。”

温时新看着桌面上的切好的西瓜：“一半？怎么就这几块？”

明曦咬了一口水水的西瓜，满足地道：“我切了一块给杨子任……唔，就是跟我一个图书馆的先生。”

杨子任和蔡至恭他们走得非常近，一些人最近在搞一个文化运动，运动的发起人还特意差人来问明曦要不要来参加。

明曦婉言拒绝了，但却神秘地表示，要给这次的文化运动送一份“大礼”。

温时新笑了笑道：“对了，你刚刚不是在写稿子吗？写得怎么样了？给我看看呗？”

明曦：“在这儿呢。写了一半。”

明曦先把稿子递给明朗，明朗得意洋洋地看了温时新一眼，两人方才的嫌隙仿佛一扫而空。

随即明朗才郑重地看起了稿件。

温时新也没有闲着，非常不客气地凑到了明朗身边，和明朗一块看稿件。

但是看着看着，明朗的双手就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手上的稿子随着一阵乱颤。

身后的温时新也跟着睁大了眼睛。

明朗眉头紧锁，一脸沉重地放下了稿子，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发问：“小曦，你要写……这个？”

明曦点点头：“我觉得是时候了。”

明朗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无法开口，从情理上来说，他不应该让明曦冒险发这种极端危险的文章的，但是……

从理智上讲，他知道明曦的这篇文章发出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就像她从前写的那些文章一样，这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哪怕没有明曦，也会有其他人。

有些事情，是势在必行的。

明朗沉默了，但是温时新却突然难以置信地猛推了他一把：“朗哥，你……你是不是傻了，你要让她发这种文章？”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知不知道这篇文章，会害死她……说不定还会害死你的！”刚刚被揍了一拳，都一声不吭的温时新，却在此刻突然暴怒了起来。

明曦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温时新，非常平静地看着温时新：“我哥不说话，是因为他是个明白人。”

“如果你够聪明，你就用你的逻辑打破信息茧房好好想想吧，生于这个时代，这个交织着光明与黑暗，进步与腐朽，混乱和秩序的时代……我们能做的还有什么？”

人类世界里有丑陋的渣滓，也有光辉的荣耀。

极善和极恶的交锋，融合五光十色的世态和混沌。

明曦微笑着看着温时新，轻声道：“虽千万人，吾往矣，九死而不悔。”

温时新身子一震，表情彻底失控地看着明曦，久久无语。

明曦的话语和举动都带了温时新一记沉重的打击，他还在怀疑动东怀疑西的时候，明曦和明朗就已经决定为自己的理想和信仰粉身碎骨了。

温时新一时间失魂落魄了好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感觉自己的三观好像被活生生打碎又重塑了一遍。

直到明曦以“轩辕光”的笔名，将那篇文章投稿于在全国最大的报刊之上，温时新才猛地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的全国各地，已经因为那篇文章而一片哗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涛浪正在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