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谈判

万籁俱静，月光倾泻。

子时一刻，房内木窗上透出黯淡的灯光。近窗的树枝将墨影投落在窗上。风吹影动，屋内灯烛明灭不定，门外传来了野猫的叫声。

连续不断地野猫声提醒伏案的高砚，时间已晚。高砚起身，来到窗边，呼吸夜风送来的新鲜空气。

墙上似乎有一双如墨的眼睛正在盯着高砚，深若寒潭，仿佛要将他吸进去。高砚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

“来人”

四下无人应答，只有虫鸣蝉叫声。高砚的大脑不受控制地追了出去。等他意识过来，他已经离开县衙，来到一处幽静的拐角。

昏暗的月光下，身影忽长忽低。高砚好像陷入无形的枷锁中，他的双腿被定在原处，眼睛注视前方依靠在墙上的清瘦身影。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糊弄本官？”

烟雾迷茫，高砚看不清从烟雾中穿出的人。等那人走近，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青色云纹长衫，腰系同色腰带，束高马尾，右手摇扇，是哪家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参见县令大人”，云殊拱手行礼。

高砚……他并不认识此人，于是音调如寒冰，“你引本官来此，想做什么？”

云殊抬头，忽然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高大哥，你不认识我？”

似曾相识的声音，似曾相识的面孔，高砚面脸疑惑，“你是……”，这几年，他熬夜过多，记忆力下降。

“高大哥，你可还记得你刚到蓟县不久，救了一群被拐卖的孩子？”

云殊的提醒，高砚隐隐约约记得。

“高大哥，我是你背回来的小姑娘，您不让我叫你县令，让我唤你高大哥”

高砚脸色一凝，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沈……”

“沈云殊”，云殊接过他的话。

高砚仔细打量着她，曾经如小兔子般的小姑娘而今变得英姿勃勃。“你长大了不少”

云殊警惕地看向四周，压低声音，“高大哥，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移步华盛食府”

高砚点头。县衙离华盛食府有两条街的路程。又是故人相约，高砚没有拒绝。

华盛食府二楼包厢

已经半夜，灯火通明，菜品有些邋遢。高砚没有半夜饮酒嗜好。云殊见到描述自己的经历后，开门见山。

“你想……跟我合伙养猪？”，高砚声音颤抖，难以置信。他看着像是能养猪的人？他十年寒窗苦读，一介书生，在官场上尚且不如意，又怎可去养猪。

“高大哥，我不是让你养猪，也不用你提供银子，而是让你提供你的身份。我们六点半对三点半分如何？”

“不用我提供金钱？”

“对”，有了大树乘凉，什么都好说。高砚作为一县之首，虽然立不起来，只要跟她沈云殊合作，那些不把高砚放在眼里的人迟早跪下来求他。

“养猪有什么好处？”

云殊把书册推送到高砚面前。高砚盯着书名，念了出来，“母猪的产后护理”

云殊老脸一红，伸手把《母猪的产后护理》拿回来，“拿错了”，她重新递上另一本书《猪到猪肉的历程》。

高砚面容抽动。这姑娘……似乎不靠谱。

“高大哥，母猪四个月生一胎，一年能生两胎。肉猪六个月出栏，一年能出栏两次。只要我们的数量足够多，何愁挣不到钱？”

“那么多猪肉，你往哪里售卖？”，高砚提纲挈领。猪肉能变现，才是最主要。

“售往酒楼，肉铺”

“你敢打包票酒楼和肉铺一定买你的账？”

云殊辞顿。她确实没有想过。“再不济，我做成肉干，腊肠，售往九州”，云殊不敢提，她把肉猪生意打到了军营里。行军打仗，肉干最适合携带用于补充身体机能。

“云殊，你做的是亏本买卖”，高砚苦口婆心劝阻。

“高大哥，你的话，云殊不敢苟同。墨守成规，最后无所事事，一辈子穷困潦倒”，书生不敢锐利进攻，只想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守着自己的一偶之地。

“云殊，你还小……”

云殊立刻否定高砚的话，“高大哥，我已经不小了。我只知道没有钱，我会被人欺辱致死。高大哥同样深处泥潭，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甚至被整个县衙孤立，被迫欠下五千两的巨债，高大哥难道还执迷不悟？”

云殊的激动，高砚的沉默……他被孤立了，他堂堂一个县令，竟然没有人能用，他因为凑不出一万两军费，被迫欠下巨债，以他微薄的俸禄，他猴年马月才还得上。

云殊激动得脖颈青筋凸起，她意识自己失态之后，冷静坐下来，道了一声抱歉。

“云殊……你怎么知道？”，高砚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欠钱的事，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云殊冷笑，“高大哥，您是县令。你一个朝廷指派的县令，竟然欠了五千两，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云殊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不过事到如今，为逼高砚同她合作，她也不怕，“当然，县令欠钱，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高大哥，你有钱还？”，据她所知，高砚已经捉襟见肘了。

高砚摇头。

“那就对了，高大哥还不起钱。到时候，那些人指不定以什么手段逼你还钱。你还不上，他们可要使出狠毒的手段逼你就范了。比如，劫持你的家人，或者要挟你为他们做事……”

惊恐之色在高砚的眼底蔓延。

“高大哥，你只需要与我合作，你就有钱还债了。甚至，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能助我什么？”，他一个成年人，暂且无能为力。她一个小姑娘，异想天开。

“我能帮你还债，还能你培养自己的人，甚至……将来还有可能助你肃清蓟县官场”

“云殊，莫说胡话了……”，高砚震惊之余，觉得不可能。

“高大哥，三天为限。我能为你还了五千两，是不是证明我沈云殊有这个能力？”

“三天之内，你若凑齐五千两，拿来与我谈条件……”，他的身份不是谁都能白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