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珍珠(一)
寂森森的破庙阴沉得吓人。
“云殊,去捡点柴火回来……”
云殊像是背后有野兽追赶一样,逃一样离开破庙。等她抱着一大摞柴火回来,陆阿翁已经升起火。她把干枯的野草投到星火中,火苗一下子蹿起来,照亮整个破庙。
云殊把枯草铺开,盘着双腿,一边看火。一边环视四周,眼神里充满警惕。
夜色渐深,深山里的夜枭发出凄惨的叫声。云殊身躯不受控制抖动了几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连片起。
“阿翁,你觉得有点诡异?”
陆阿翁掏出盐巴扔给她,略带鄙夷的口吻道,“也就你们小姑娘家神神叨叨。阿翁过年去通县会老友,在这里住了一晚,平安无恙……”,陆阿翁是无神论者。鬼,是不是正经鬼,他不知道。但是出现鬼,一定是人假扮。
“云殊,行走江湖,一定要胆大。即使害怕得双腿抖去筛子,也要面不改色,不要让对方窥视你的心思”,陆阿翁脸色一变,催着云殊烤鱼。
“云殊,阿翁累了。你把鱼烤了,对了,熬点鱼汤。荒山野岭的野鱼可鲜了,撒点盐……”,陆阿翁馋得伸出粉红舌头,舔了舔嘴唇边缘。他这把老骨头,赶了一天的路,骨头要散架了。不过十息,响起了陆阿翁的打呼声。
云殊去河边收拾鱼,顺带把陆阿翁扔出来的小锅拿去洗。
辰时
破庙没火堆熊熊,照亮了整个破庙,破庙的陈列一目了然。云殊做了一个简单的三角支架,支架下吊着小锅,锅里的水未开,鱼已经烤得焦黄焦黄,散发出浓郁的鱼香味。
陆阿翁闻香而起。鼻子如狗鼻,嗅来嗅去。
“云殊,快给阿翁……”,陆阿翁的肚子适时响起来。他老脸一红,把烤鱼接过去。大口吃起来,鱼烫得他嘴皮子直哆嗦,他呼呼大叫云殊把水递给他。
破庙内,烈火灼灼。陆阿翁吃完两条烤鱼之后,指挥云殊煮鱼汤。“云殊,把烙饼撕碎放下去,水开了放鱼肉,准备出锅时放盐……嗯”,陆阿翁又从他的布袋摸出一个小瓶子给云殊,“再撒点姜粉”
在陆阿翁的指导下,云殊有条不紊的进行。烤鱼、煮鱼汤,一丝不落,统筹兼顾。
辰时二刻
雨滴砸瓦片。云殊不可置信看向陆阿翁,预测得也太准了。
俄顷,雨滴落的声音越来越大。云殊望向门外时,滂沱大雨从天而降。不过多时,雨幕重重叠叠。寂静的破庙只听见雨声。
雨风从门外吹进来,夹着雨点,差点熄灭了火堆。云殊连忙起身去关门。破烂门框摇摇欲坠,云殊将金刚相下的一个坡脚的祭祀案移过去,定在门框后。火,恢复正常。
破庙安静让云殊面上扬起可怖之色。她看向陆阿翁吃得满嘴的油,战战兢兢的问,“阿翁,你年轻时,真的与不少女子接下情缘?”,云殊看了看陆阿翁那张褶皱的脸皮,还有凸出来的肚子,随后摇头,腹诽他自不量力。
“自然……”,陆阿翁自信满满,“玉京的教坊司依大玉河而建,五层高,院内有曲水流觞,池里有锦鲤、并蒂莲。是当时玉京最恢宏的建筑之一。那里可以说是骄奢玩逸的去处。多少人在那里一掷千金。风靡一时的花魁单薇子让玉京人铆足了劲也要去看一眼……”
“花魁有多美?”,云殊还是觉得陆阿翁胡诌。
陆阿翁陷入回忆。海棠醉日,眉山远黛,在那朦胧的月色中,一颦一笑,让人忍不住深陷。“遍看玉京花,不及薇薇好。芳容丽质,巧笑倩兮”
云殊扯出笑容,打趣问道,“阿翁是如何识得她?”
“那年……”,陆阿翁再次陷入会议当中,“风头正盛的花魁单娘子生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托人找到了我。我于情于理过不去,答应出诊。去给单娘子治病了……”
“后来……”,云殊主动接话,“你与花魁一见倾心,结下情缘?”,男女情缘……
陆阿翁突然喟叹起来,“可惜……佳人已经月坠花折”
云殊拍起手,“阿翁的故事很精彩”
“你不信?”,陆阿翁张大双眼,怒瞪云殊,“除了单娘子,还有……”,陆阿翁突然想不起来。他游历大梁山河时,曾与不少女子结下情缘。后来若不是那事,他心灰意冷,与所有人断了联系,他也不至于过得凄苦。
“云殊,你不信阿翁?”,陆阿翁难以置信,他最宠爱的云殊竟然质疑他。
“阿翁,我以后会成为北萧王的儿媳,你信吗?”,云殊严肃地道。
“信你个锤子”
陆阿翁哑然。他不信云殊,云殊也不信他……
“哼……”,陆阿翁像个闹别扭的小孩,抱着肩膀转过身。
“嘣……”
祭祀案挡住的门框被外头一股冲击激荡。摇摇欲坠的门框在巨大的冲击下散架。云殊木然,屁股悄悄向陆阿翁身侧移动。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呼吸。门外站了五个三大五粗的男人,他们身穿黑衣,头戴蓑帽。雨水顺着蓑衣,一滴一滴落在破面的青石板上。
凶神恶煞,怕是背了几条人命?……云殊下意识地咽口水。内心慌得一批,但面上静如止水。
那伙人明显也愣了一下。一老一少,一祖一孙。
雨势过大,青冥之上,闪过蜿蜒的青紫电弧。五个男人脱下蓑帽和蓑衣,径直往里走,一屁股坐在火堆边。身后的佩刀取下,放在身侧。凶狠地打量起云殊和陆阿翁。
陆阿翁如老僧入定,不动声色。云殊古井不波,挺直腰板。
这伙人……是劫掠的山匪?那把刀好长……削骨即断?
陆阿翁悄悄压住声音对她说,“云殊,他们看上你了。为了阿翁,你牺牲一下……阿翁牢记你”
双方对视,剑拔弩张。云殊恨死陆阿翁了。这死老头……怎么不把自己送出去?不对。他那把老骨头,谁稀罕?
完了,她一个弱女子,怎敌得过这几位“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