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一位客人（三）
夜色如洗
烛光隐隐的山洞里，云殊关进门，扑到铺得厚厚的稻草床上。稻草上面铺一层簿布，云殊身后披着被子，借着橘光，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花容集》。
《花容集》里全是关于女子温养肌肤的良方。这本书没有作者，陆阿翁扔给她之后，只说送予她。云殊聚精会神的盯着书中的良方，思绪如潮涌……云殊盯着扑闪扑闪的油灯，起身去把灯油里的灯芯撩出来，剪掉焦黑的部分。山洞里陡然加亮。
云殊直勾勾地看着灼灼的灯光，突然心血来潮。她拾起外衣，取出各式各样的工具。取桃花干，白芷等物，放于石臼中捣碎成粉，再通过筛网筛出细粉……石墙上映出云殊忙碌的身影。
漏风的茅草屋
云禾刚躺下。那扇破旧的门被风吹得“咯吱”响。门没“咯吱”一下，云禾的小心脏就咯噔怦怦跳。她抬起头颅，掀开充当门帘的旧布。陆淮带着云霁已经入睡，云殊住山洞，这风吹得外头的树枝头相撞，发出像鬼哭狼嚎一样的凄惨声音，怪渗人的。
云禾重新躺床上，拉上被子，闭上眼睛。她的上半身笼罩在黑暗当中，她骤然睁开眼睛。昏暗之中，只见到那排细致的牙齿。
云禾轻轻拍着胸口，一脸嗔怪，“云殊……”
“二姐”
云禾被云殊从被窝里拉起来，她眯着眼睛，像傀儡一样，任由云殊摆弄。她躺在云殊的稻草床上，脸上覆盖一层白纱，然后是一堆凉凉的东西在她脸上匀开，只留下呼吸的鼻孔。满腔的好奇只剩“呜呜”。
“云殊……呜呜……”
云禾的嘴被堵上，等到昏昏欲睡时，她脸上的东西被卸掉，然后云殊帮她温水擦掉残渣，再涂上一层冰凉的液体。云禾没由来的一阵舒爽。只觉得紧绷的脸皮变得正常，怎么扯，都没有皮肤被绷直的感觉。
云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感觉自己跟村里那些姑娘不一样。云殊东搞西搞，给了她一个药膏，她用了一些时日，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痘痘消了。而且她发现，她同村里那些姑娘干的活一样多，她的皮肤比她们莹白光泽。姜婷问了她自己，她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云殊搞鼓一些东西，也赚得一点钱。她又不傻，加上云殊的敲打，她岂会出说去？
“二姐，你要不要问镜子，谁是最美的女人？”，云殊嗤笑，这妮子被已经水润光滑的脸蛋迷晕了。
“云殊……莫开玩笑”，云禾作势要打云殊。云殊右手捏住她的手腕，盯着那张水滑的瓜子脸问，心中也不禁啧啧起来。云禾真是集了阿爹和阿娘的优点，标准的瓜子脸，迷人的桃花眼，高挺的琼鼻，红润的樱桃小嘴，有当花魁的资本。不过就是有点憨憨。“二姐，你看小表哥用了我的药膏。越发丰神俊朗，村里那些小姑娘已经在打他的主意了……”，吃好了，沈家个个像抽条的柳枝，使劲冒尖。陆淮愈发俊秀，彬彬有礼，加上祁家那份稳定的工钱，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佳婿。放在一年多以前，谁信陆淮还是那个黢黑的，瘦如竿条的小子。
“你在说什么……”，云禾双手捂住发烫的脸，眼神飘忽。陆淮来到沈家，另一层身份，不言而喻。
“哦……”，云殊收敛笑容，“阿姐不在意我就不说了。反正时常有几个小妖精经过家门前，也不知道她们打了什么主意……”
“云殊”，云禾发育的胸口气得一颤一颤，“小小年纪，你怎么学外头那些人的……”，外头那些人指的是那些咬舌根的女人。
云殊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也块十三了吧。沈家幼女初长成，你自己看着办。即使你以后未跟小表哥走到一处，我也要对你的夫君进行把关”，云殊突然发现，小表哥对云禾的态度如家人一般，相敬如宾，不喜不悲，对云禾没有掺杂过多的表情。怕是……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两人还年少，不急于一时。
云禾的小心脏“扑通”的加速跳动，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脸红发烫。陆淮……那张俊俏的脸在她脑海里拂过，她全身要烧起来了。于是，她强装镇定，岔开话题，“云殊想找怎么样的男人？”，云禾一想到云殊打人凶悍的架势，心中不免为未来的妹夫担心。
云殊躺回稻草床，双手交叉于脑后，哼哧道，“等我有钱了再说……”，男人，影响她飞凰腾达，不要也罢。但是有钱了，她总得去天水碧，摸一摸花魁的小手。去雍州看一看奉为大梁战神的北萧王，对，她还要开一家三层高的烤肉店，养猪，养羊，养马……云殊的身上莫名升起一股亢奋，想立刻大展拳脚。
云殊翻过身，双手托腮，狡黠地问云禾，“阿姐觉得怎么样的男人适合我？”
云禾想了半年，嗫嚅了半天，到道出一句话，“带有匪气的男人”
云殊拍着稻草床，笑得上气不接下去，眼角飞溅眼泪。许久，她暗暗擦拭眼泪，喘气道，“万一我嫁不出去，我就去当尼姑”，她对祁澜之念念不忘。祁澜之身材颀长，芝兰玉树，腹有书卷气。尤其是他那双丹凤眼，熠熠生辉。不过，祁举人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农家女？
“云殊”，云禾是真气了。瞪了云殊一眼，跑回茅草屋。须臾，独自垂泪。无父无母，她与云殊的终身大事怕是……同时，云禾心中惴惴不安。等她和云殊长大了，只怕族里以她们无长辈操持为由，乱点鸳鸯谱。云禾深深后怕，抬起头，掀开帘子，贪恋的望着那道完美的下颌线。
云禾依稀记得，陆淮刚到沈家时，不知谁开了句玩笑。陆淮留着给她当夫婿，不能便宜了外人，亲上加亲。而今，云殊告诉她，陆淮只把她当家人。云禾内心苦涩，偷偷留下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