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鸳鸯两字怎生书
皇帝没好气的白了小顺子一眼，给什么御女的位份，给个杀头的旨意还差不多！
敢这样算计他，不剐了她都算是好的。
皇帝又移驾寿康宫，走至槐花树下就听见宫内言笑晏晏。
他随意扬手，有意不许人通传。
太后应当在逗弄皇孙，“这大眼睛，长得跟皇帝小时候一模一样，这小胳膊小腿儿，这两天瞧着胖了许多。”
接着便听到她的声音，“这小家伙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想不胖都难。”
“他胖了，你倒瘦了些，可是近来太操劳了？”
“只怪臣妾怀孕的时候没忌口，长了一身肉，如今孩子落地，可不敢再那么胖着了。”
胖么？他不觉得啊。
有肉的身材刚刚好，手感好，体验好，总之就是比之前更多了些韵味儿。
“元清的事，你想好怎么处理了？”
“臣妾会向皇帝求个御女的位份。”
“哀家一向夸你为人通透，果然没看走眼。皇帝曾经在哀家跟前许诺过，为了你愿意空置后宫，这件事情或许让你受了些委屈，不过也请你念在皇帝是无心之失，不要与他置气。”
“臣妾不敢。”宋钰没想到皇帝还这样跟太后摊牌过，而太后竟然还能应允？
她不是一向最看重子嗣的么……
皇帝听着那一句“臣妾不敢”，心中憋闷的很，他的皇后，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被人威逼着做一个贤良皇后不说，连反抗拒绝都不能。
“那孩子身世可怜，把人交给你，哀家放心。”太后正说着，突然见皇帝掀帘子进来，“大白天的吓人一跳，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坐吧。”太后瞧他神色阴暗，像是一脸的不悦，“谁又给你气受了？”
皇帝的视线似有若无扫向皇后，最后落在自己的翠玉扳指上，“没人敢给朕找气受。”
“皇上来的正好，臣妾正跟皇额娘说，要给元清姑娘一个御女的位份呢。”
翠玉扳指套住的指节已经被捏得发白，皇帝站起身，“儿子此来正是要向皇额娘禀告，元清伙同御前太监，自导自演了这出戏，元清敢藐视圣躬算计朕，其罪当诛。”
皇帝虽对着太后，但余光仍瞥向皇后。
只是这个女人，听了他的辩白，怎么一点儿开心的表情都没有？
难道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皇后信不信不知道，不过太后显然是不信的，当日他急着杀人灭口，今日说出什么托词都不为过。
“你所说之事，可有证据？”
“有，此事乃御前太监小喜子亲口供述。”
“既如此，叫小喜子到哀家跟前回话。”
“小喜子前两日受了庭杖，昨日就扛不住走了。”
看吧，死无对证，还说不是自说自话？
太后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近几日皇帝的所作所为，可真叫哀家开了眼。”
这满满讥讽的语气，宋钰嘴角的笑愣是没憋住。
没想到皇帝好不容易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太后却不相信，这黑锅竟然甩也甩不掉。
可怜的冤大头……
“皇额娘不信朕所说，皇后也不信吗？”
“臣妾不敢。”
又是这句！皇帝又气又无奈，她平时不是很能怼人么，怎么今日这么逆来顺受，无论谁说什么她就应承什么。
向来皇帝说的话一言九鼎，从无人敢质疑。
可看着眼前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额娘，一个是自己的媳妇，他忽然有些百口莫辩。
幸而他的好大儿适时哭了起来，皇后立马站起身，“煦儿要吃奶了，臣妾先带他回宫。”
太后不等皇帝说话，先摆了摆手，“去送送吧。”
出了寿康宫，皇后一改前两日的疏离，对皇帝忽然春风化雨般温柔，“这时辰你不是还要批折子么，我先带煦儿回宫，等晚上了，你再过来。”
皇帝拉住她的手，“我在皇额娘跟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你相信我，我跟元清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我信你。”
皇帝这才笑了笑，“这两日是积压了些奏折，等忙完了我就去找你。”
一直目送皇后走至甬道尽头，皇帝才动身往养心殿去。
宋钰回到宫里，将小太子交给乳母，一头扎进书房。
她需要好好规划一下未来。
这个月彤社做出来的东西已经归置到长春宫后殿，得叫张挽婴赶紧进宫把东西带出去。
之前写的话本子也试着让她放在茶楼售卖，就是效果不太理想。
终究是没有卖手工艺品来钱快。
毕竟这些手工艺品都有宫里的背书，具有品牌效应，所以溢价也高。
话本子嘛，算是自己和张挽婴的兴趣爱好，纯粹为爱发电也能坚持下去。
《彤社生活录》按之前她提的意见做了修改，如今看着也很像样子。
详尽记录的话，每个月都能出一本。
不过还得等个契机，让它能以期刊的形式发表出去。
要是哪一天，这些刊物能在民间广为流传，成为那些后院女子最受喜爱的读物就好了。
只可惜在这个朝代，女子的身份地位还是低。
不仅思想受禁锢，连人身都不太自由。
女子不能做生意，不能随意在外闲逛，可以说她们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夫君的宠爱之上。
可宋钰很清楚，如果有选择，她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更愿意自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而不是窝在后院当一朵攀墙而生的凌霄花。
想要让天子女子都更幸福，既需要提高她们的社会地位，也需要让她们思想觉醒，二者缺一不可。
至于怎样才能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宋钰打起了小太子的主意……
她伏在书房的案桌上，一口气列了十几页的计划，其中光是梳理嫔妃晋升机制这一项，就耗费了一个时辰。
这些只是初稿，或许还需要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来完善。
好天气持续了近两个月，下雨的次数屈指可数，临进五月，天气已经热得不像话。
宋钰收起手稿，站在廊下看夕阳。
她好像越来越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事什么，人生的追求又是什么。
在现世里活了二十多年，她曾无数次被世俗定义的成功所裹挟，那时候她想不明白，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会花大量的时间去自我审视、自我苛责。
她从没想过，人生也可以很简单。
一日三餐有着落，所爱之人也在身边，不必事事求一个结果，好好体会当下，足矣。
翠洗亲自看顾小太子睡完午觉，眼见太阳快落山，便想着拿一件单袍来给皇后添衣。
穿过画廊，她就看到娘娘立在檐下，身姿挺拔，神情坚定又柔和。
西边残存的半个太阳挂在殿顶，一层层金光自琉璃瓦倾斜而下，落在皇后身上，显得她整个人金光璀璨。
翠洗有些看呆了，就地站了一小会儿，那太阳很快坠下去。
她上前将单袍披在皇后身上，“夜里凉，娘娘进屋去吧。”
宋钰收回思绪，随她一起往寝殿去，“本宫有些累了，今日早些传膳。”
“娘娘不等皇上过来了吗？”
等个毛线！让他昨天晚上那样随心所欲折腾她，此仇不报非君子。
“皇上最近政务繁忙，咱们得体贴圣意，别叫皇上为这些小事分心。”
瞧瞧，这话说的多滴水不漏，宋钰对自己冠冕堂皇的话很满意。
用过晚膳，她便指使小顺子闭了宫门。
自从上回万岁爷被关在长春宫外大发雷霆，小顺子就一直留着心眼，虽锁了宫门，但他仍打发个小太监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
没有睡午觉，加上饭吃太饱，宋钰很快就觉得困意来袭。
只是躺床上睡了半天，犹觉得腰腿疼痛。
“竹息，你去把管花房的春月叫来，她手劲儿大，本宫这腰不松解松解，怕是睡不成了。”
是谁说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想想他今日在寿康宫的气色，那叫一个春风满面。
宋钰真是一肚子愤懑。
春月曾经跟宫里的一位老嬷嬷学过按摩的手艺，手上有些功夫。
她找准穴位，手指尖使着寸劲按下去，便听着娘娘连声“哎哟”，不过又很快没了声响。
她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后背都出了薄汗，再低头一看，原来娘娘早就睡着了。
春月趁没人，忍不住低头多看了几眼。
只见皇后趴在枕头上，微张着嘴，两颊的皮肤白嫩，完全没了平日那份庄严，这样的睡颜，反让人觉得娇憨可爱。
难怪皇上那么喜欢娘娘……
她替娘娘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出去了。
皇帝批了一整日的折子，特地空着肚子来长春宫用膳。
小李子跟在皇帝身后，他顶替刘德全的差事好几日，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生怕惹皇帝生气，今夜难得见怹如此好心情。
只是这好心情，在见着长春宫紧闭的宫门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皇帝也是吃亏上当还没够，前夜就被皇后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今夜又被人挡在门外。
他仔细回想了下，今日在寿康宫门口，应该是已经把话说清楚了，难道当时皇后的豁达和柔情都是强装的？
小李子上前扣门。
宫门那边的小太监立即开了门，见是圣驾来临，忙跪地磕头，“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负手抬腿跨过门槛，果然见西偏殿的灯都熄了。
小顺子听着动静立即过来接驾。
“你们娘娘真睡了？”
“娘娘说今日有些累，用过晚膳就歇下了。”
“你们娘娘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娘娘上午到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午膳之后逗了会儿小殿下，就去书房写了一下午字。”
皇帝静默沉思，这也没干什么事啊，怎么就累成这样。
“哦，奴才方才听竹息说，娘娘叫了人去给她按摩推拿。”小顺子补充道。
他见皇帝神色不太妙，试探着问：“要叫娘娘起来接驾吗？”
“不必，让她好好歇着，朕明日再来。”
嫔妃们虽未见过元清，但她的事多少也有些耳闻。
原以为请安的时候会和她打照面，结果皇后说元清尚需要修养，要过些日子才能和大家见面。
她们并不急着认识新人，只是有些担心皇后。
毕竟皇上待她，是连她们看了都忍不住要送祝福的程度。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虽说是酒后乱性，但有这么个人日日杵在跟前，也是令人难受。
僖昭仪和宁妃二人借着向皇后汇报彤社进展的机会，试图探寻她的状态。
结果皇后依旧如从前一般机敏睿智，瞧着是一点儿没受影响。
那淡然神态装是装不出来的。
嫔妃们彼此间交换眼神，都放下心来，不过她们对那元清，却产生了天然敌对的感觉。
嫔妃散去后，小顺子才来回禀，“昨夜娘娘刚睡下不久，万岁爷就来了。”
“知道了。”
他来是在宋钰的意料之中。
小顺子并未退下，只是大着胆子问：“奴才不明白，娘娘为何要留元清在宫中？”
为什么呢，因为要尊重历史，她不愿意再生出什么变数。
既然元清注定要成为阮贵妃，不如通过她的手，把一切都握在手中。
她虽然想不通，到底凭借什么事，元清会获得嫔妃们的认可，最终在一众人里脱颖而出。
毕竟想在彤社中取得靠前的排名，光有能力不行，还得靠嫔妃们的投票。
她甚至有些期待，元清能在彤社中大放异彩，这于她而言，会是件意外之喜。
不过这些想法无从跟旁人说起。
“本宫自有考量。”
既然娘娘能原谅元清，那能不能原谅向太后报信的师傅呢？
小顺子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奴才的师傅刘德全还在辛者库当差，他如今岁数大了，身子也不大好，奴才想向娘娘求个恩典。”
宋钰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她开口，皇帝自然会参考一二。
“你师傅伺候皇上多年，劳苦功高，他向太后递消息，也是顾念皇嗣，皇上只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过几日消了气自然会让他回来的。”
小顺子听了皇后的话，忙不迭跪地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