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笑杀金沙敢并游
宋钰着手落实六宫晋升的事,便搬回了长春宫。
宿在养心殿时,为了不让皇帝假装遇刺的事情穿帮,连傅姆、乳母以及小太子都没能踏足养心殿。
宋钰每隔两日就会偷偷去看看小太子,只不过刚好每次他都睡着了。
因而当他再次见到额娘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日。
小太子眨巴着两只眼睛,仿佛并不认识眼前人,看了许久,才终于确认这是消失已久的额娘,便瘪着嘴哭了起来。
很快,瘪嘴哭变成了哇哇大哭。
宋钰拿出早备好的玩具,草蚂蚱、铜铃铛、拨浪鼓、白瓷狗……
只是不论她拿出什么,小太子看都不看一眼,只知道闭着眼哭。
皇帝下了早朝归来,老远就听见小太子的哭声。
进了殿,见皇后耷拉着脑袋,很挫败地靠坐在炕几上,怀里的娃正揪着她胸前的衣襟大哭。
他赶紧上前抱起了娃,“煦儿乖,咱们不吵着皇额娘啦,你看,这是什么好玩的。”
皇帝将他手上一枚翠玉扳指摘下来给小太子玩儿。
小太子两只手紧紧捏着扳指,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能把手指戳进去的玩具。
终于不哭了!宋钰两只耳朵终于得了清静,“还是你厉害。”
皇帝将小太子高高举起,哄得他咯咯笑。
末了,还作样子将一根手指点在他额前,“下回不许欺负你皇额娘,不然皇阿玛可饶不了你。”
宋钰也被逗笑,“傅姆说煦儿最近会翻身了,快让他给咱们表演一个。”
“哦?”皇帝饶有兴致地将小太子放到床榻上去,“煦儿,给你皇额娘表演一个。”
小太子躺在床上,倒看着上方两张面庞,忽然咧嘴笑了。
太可爱啦!这不是小时候家里年画上贴的娃娃嘛,嘴咧得像个小月牙一样。
宋钰感觉一颗心都要被他融化了,好想亲一口!
皇帝拿着那个翠玉扳指,从小太子头顶慢悠悠转过去,小太子手脚一用力就成功翻身。
他趴在床上,两只小脚在身后踢踏得很欢乐。
“哇哦~好棒!”宋钰十分捧场的鼓起了掌。
两人乐此不疲地变换玩具,让小太子翻了十来趟身,直到他终于累趴,开始躺床上啃自己脚丫子。
“煦儿可能是饿了。”宋钰将他提溜起来交给乳母,“最近天气热,喂完奶带他到阴凉地方逛逛,绿晓园里有一片竹林,很适合乘凉。”
绿晓园位于内宫西北边,不仅有竹林,还有一小片荷塘,因为所处之地较为偏僻,小荷塘缺了打理,不适宜观景。
不过作为纳凉处所,还是很合宜的。
那里树少,地方敞亮,蚊子也少一些。
回到长春宫的第一日下午,宋钰就召集嫔妃们议事。
燕喜堂里,皇后已命宫人们准备好了各色瓜果,又额外加了两个冰桶。
燕喜堂在长春宫东殿,西晒全被西配殿外的十几棵大柏树挡住,用上冰后室内温度很快降下来。
嫔妃们陆续赶到,乍一入室,只觉得满室生凉,舒爽至极。
“娘娘这里真是比澄心园还凉快,让人来了就不想走。”宁妃一进门就嚷嚷着。
宋钰笑道:“我准备把茂元堂作为彤社日常活动的处所,等这几日洒扫干净,就可以开张,到时候让内务府多多用冰,保管和这儿一样凉快。”
“娘娘,您真是太爱我们了。”宁妃贴上来跟皇后来了个香拥。
宋钰开了一瞬间的小差,想着要是皇帝在这儿,估计又得想歪。
庄妃进殿先上前拜谢皇后,“娘娘上回给孩子们带了糖葫芦,他们可欢喜了好久,几个孩子一起张罗着给您做了把扇子。”
是一把折扇,扇面画着晴春碟戏芍药图,看来是有意打听过她的喜好。
“画的真好,不比画扇的师傅差,孩子们有心了。”宋钰将折扇递给翠洗收好,“不过是一点小零食,顺手买的,何至于让他们这样记挂。”
靖妃在一旁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几个孩子,总觉得御膳房的东西不好吃,反而是宫外的吃食,那比山珍海味还香。”
“御膳房的东西,确实不怎么好吃。”宋钰掩唇笑着。
御膳房为了随时能应对主子的需求,许多菜都是久煮久炖,比不上荣国公府那些热炒的小菜。
“我宫里有小厨房,不如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让厨娘做些宫外的小吃食给他们?”
庄妃看向靖妃,“好是好,就是有些太麻烦娘娘。”
“不麻烦,不麻烦,等有时间,我还想亲手做一些呢,到时候叫和嫔帮忙打下手。”
和嫔忙不迭道:“那娘娘可千万别忘记叫我了。”
宋钰看着人已到齐,便开始步入正题,“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件大事要公布。”
长春宫的宫人正在分发单子,纸张抬头赫然印着“新后宫晋升机制(初稿)”。
初初一看,上面写着:正十品御女晋升从九品答应,需三分;从九品答应晋升正九品常在,需五分;正九品答应晋升从八品详嫔、林嫔,需七分……
宋钰给她们留了大致扫阅的时间,方道:“创立彤社之初,咱们就采取了积分制,每次活动评选前三甲,分别可加三分、二分、一分,从前这个积分是拿来兑换金银饰品,往后这个积分就可以拿来兑换位份了。”
话说得很直白,她们应该能理解了吧?
谁知半晌也没人接话。
“你们,都没什么想问的吗?”
这种时候,永远是能说会道的靖妃来代表发言,“臣妾不太明白,娘娘此举是为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啊,在彤社表现优异者,获得积分多的人,就能凭借相应的积分来晋升位份。不过这个位份,不能跳级晋升,得一级一级来。”
靖妃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大家和她是同样一副神情,才道:“后宫晋升之事事涉祖宗家法,不是儿戏,而彤社……”
靖妃的意思宋钰明白,彤社建立之初,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大家也只当是在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兴趣爱好怎么能当作一份功劳来论功行赏呢?
“世间万物,皆有其运行法则,只要在法则内,就可灵活处之,既然太后和皇上都觉得此法可行,你们也不必觉得受之有愧。”
想了想,宋钰还是补充道:“不过靖妃所言不错,你们万万不可儿戏,尤其是每次活动评选前三甲,务必凭心而选。”
因为各人特长不同,每次评选几乎无法指定准则,只能依靠她们自觉公正,所以这一声叮嘱也很有必要。
“此一份,只是初稿,若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单独说与我听。”
说是初稿,其实从年初开始,宋钰就开始起草,关于晋升方式、每一级所需分数、评选准则、核准上报、内务府行赏等等,都是数度删改,内容依然很完善了。
宋钰见大家还是茫然无措,便道:“要不……你们自行讨论一会儿?”
殿内渐渐出现细碎的讨论声,宋钰自冰碗中捡起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入口三分酸七分甜,直熨帖到心里去。
她认真打量殿中的每一个人,发现茫然者有之,兴奋者有之,不可置信者有之……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最末一位身上——阮御女,她一直很期待新法则之下,她的表现。
为了敦促人心上进,宋钰特地在评选准则上设了几个不同的等级,唯有两个等级是最容易拿高分的:
一个是发明创造出新事物,另外一个是在所热爱的品类中深耕,成为业内大家。
也就是说,若想快速晋升,要么创新,要么仰承匠心。
这两种都非易事。
宋钰在元清的面上,看到了淡然之下的汹涌澎湃,纵使无人与她讨论,纵使面无表情,但她内心,一定充满了希望和斗志。
讨论了半晌,还是靖妃代表大家,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娘娘此举,若是被百官知晓,只怕他们会说您以公谋私拉拢人心,这……会不会有损娘娘清誉?”
“我还管他们怎么说?那些人无非是眼红罢了,若是皇上广纳后宫,三年一选秀,只怕他们拍掌拍得比谁都快。所以呀,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随他们说去。”
皇后把什么都考虑到了,那她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嫔妃们终于喜形于色,齐齐起身蹲福道:“臣妾们谢娘娘恩典!”
整个燕喜堂眨眼之间陷入狂欢,无论是娘娘,还是贴身伺候的宫人们,都把方才那份迟疑抛到九霄云外,已经互相打趣起来了。
宋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
升官发财,人生乐事。
于是她小手一挥:“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不如咱们下午打几场叶子牌,晚上再来一桌酒席?”
嫔妃们喜笑颜开地应和,僖昭仪更是恨不得把皇后抱起来亲。
嬉闹间,叶子牌的牌桌已准备妥当,众人纷纷入席。
这场牌一直打到申时,原本宋钰已经准备叫人传菜了,结果圣驾降临。
嫔妃们缩在一起给皇帝请安,三两句场面话之后十分识趣地散了。
皇帝笑着看向皇后,“不好意思,搅扰了你们。”
宋钰看他那脸上的笑,分明半分愧疚也无,她转身吩咐翠洗:“把那些菜送到各宫吧,做都做好了,别浪费。”
随后才对皇帝道:“无妨,平日我们有的是时间。”
皇帝如临大敌,又促狭起来:“方才我看她们都对你挤眉弄眼,是怎么回事?”
哪有“她们”?明明只有僖昭仪一人好吧。
而且也不是对她挤眉弄眼,只不过是在疯狂暗示——“娘娘,这顿酒就先欠着啦!”
“那怎么是挤眉弄眼,那分明是传情达意。”
皇帝咬着后槽牙问:“传情?达意?”
“额……就是……她们在告诉我,改日再约。”
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吃什么干醋。
用完晚膳,逗了会小太子,才过上二人世界。
“下个月就是你生辰,我原本想大办一场,只不过两省刚遭了灾,只怕大肆操办会惹得民心有怨?”
要不是皇帝提醒,宋钰都差点儿忘了这回事,“你考虑的很对,就是没有这个原因,我也不太想大肆操办,水满则溢。”
水满则溢,月满则盈,感情也是一样。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去年中秋节,那时候她忙着带领众人布置中秋夜宴,宴会上她还扮演了一个状元郎。
皇帝将她拥进怀里,感受此刻慵懒的时光,“去年我真傻,竟然让你生辰时还在操劳。”
“这哪儿是你让我操劳呀,是我自己乐意的,而且那场宴会的成功,也促使彤社走到今日,一切都很值得。”
宋钰忽然想起一事,从他怀里探起身,“我想把《彤社生活录》刊印出去,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看你想走‘官刻’还是‘坊刻’,若是官刻,就由武英殿刊印,刊印后送内府收藏,再送各地皇家藏书,然后大臣就可以购买。”
听起来不是她想要的那种,“那坊刻呢?”
“若是坊刻,就找一家民间书局,只要是在朝廷准许范围内的书,给钱就可以刊印,刊印后可在民间自由买卖。”
“那就选坊刻吧,这样内宅女子也能买得到。”
皇帝对她的执念很好奇,先前想作书就罢了,现在还想刊印,甚至想传进内宅,难道皇后是文曲星降世,想靠着书来立说?
她好像从没跟他聊过这些问题。
或者说,关于她内心更深处的想法,他从未了解过。
她生性率真,睿智又古灵精怪,她不安于世俗的限定,永远对生活保持热情,这些时刻都在吸引着他。
但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促成了现在的她。
“娇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上辈子的事情……还记得吗?”
宋钰心中一惊,上辈子?当然记得,她上辈子是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哦不,大好青年呐!
但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难道他发现了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