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寒鸦栖复惊

萧彦儿心里越发着急，心里顿时有一种恐惧的感觉包围自己。那种感觉，只有在母亲临死之前才有过。

萧彦儿咬了咬牙，又顺着水寻去，胸中越来越来闷。她知道自己快憋不住了，正要拉绳，忽然见一串气泡从身下浮了上来。

萧彦儿定了定神，向下游去，摸索了半天，终于抓住了好似头发的东西，却也到了极限，猛地扯绳子，呛了几口水，用仅有的意识死死揪住那头发。

萧达在冰窟窿上焦急不已，见绳子有动静，亲自上前拉绳子。绳子太沉，众人一齐过去，帮忙拉扯。

一口新鲜的空气涌入萧彦儿的口鼻，她猛烈咳几口水来，跌跌撞撞想爬起身来，回头看去，上官杰的冰冷的尸身躺在后面。

萧彦儿忽然觉得失落无比，想哭又哭不出来。周围的人呼救声、惊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萧彦儿冲了过去，大声吼道：“起来！”

没有回应，只有冰冷的沉默。

“你不是要娶我吗？起来啊。”

萧彦儿一头猛得磕在上官杰的胸口上，嘶哑道：“你不是什么都答应我的吗？我求求你，醒来吧。”

萧彦儿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心痛，顿感万念俱灰，又连连重重地磕了几下。

上官杰突然有了心跳，口中冒出一阵水柱，紧接着一阵窒息般的颤音，呼吸了两口，又咳出几口水来。

鱼向东见状，大喜道：“王爷有救了。”拔出一根银针，在上官杰的“人迎”穴一刺，只见上官杰微微睁开了眼。

王谦益招呼众人：“快，把王爷和准王妃送回去。”

萧彦儿大舒一口气，微微一笑，却也瘫软下去。

等到萧彦儿醒来，却是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里，有几道地龙横贯地砖之下，温暖如春。房间明窗净几，有古朴的书架，摆满了竹简和纸书，窗下有金丝楠木几案，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

萧彦儿才发觉自己是光着身子躺在被子里，不由有些惊慌，只见一位侍女进来道：“奴婢是菊儿，王妃你醒了？”

萧彦儿问道：“这是哪里？”

菊儿答道：“这是广德王府的书房，王妃放心，是我们几个女婢帮你宽衣，又按照鱼真人的法子用冰雪擦热了你的身子，才燃得火道，起了地龙。”

萧彦儿问道：“你们王爷呢？”

菊儿一愣，答道：“王爷还没醒呢。”

“有衣服吗？”

菊儿拍了拍手，几个在外殿的侍女一字排开，递上一整套干净的衣服，就要伺候她穿戴。

萧彦儿尴尬一笑，道：“我自己来就好。”

几个侍女称喏退去，等萧彦儿穿戴好，菊儿一笑，道：“王妃真漂亮，难怪王爷对你念念不忘。”

萧彦儿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舒适的女装，不禁左右摆了摆裙底，又听菊儿道：“这衣服是万妃特意送来的，似乎小了些。”

萧彦儿一愣，竟然穿着她的衣服。

她走到案几边，见镇尺下面压着一首诗，那字气势磅礴，沉稳大气。诗曰：

秋叶落还聚，

寒鸦栖复惊，

相见相思梦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萧彦儿心中一动，问道：“这是王爷写的？”

菊儿笑道：“字是王爷的，诗却不知是哪里抄来的。”

“带我去看看王爷吧。”

“喏。”

萧彦儿顺着侍女的指引，出了书房，沿着廊道，进了内府大殿。一路上，两旁的小黄门和侍女见了她，都停下来躬着身子，一一行礼。

进了寝殿，只见上官杰躺在玉榻上，昏迷不醒。豫章万氏守在边上，抚着上官杰的头，连连叹息。

“王爷他，怎么样了？”

万娇答道：“现在还是高烧不退。鱼真人已经开了药方。今日多亏萧妹妹救了王爷，王爷才从鬼门关里脱身，妾身替王爷拜谢妹妹。”说完，万妃就要下拜。

萧彦儿扶起万妃，道：“他也是我未来夫君，何须多礼。”

二人携手坐定，万娇道：“刚才王爷昏迷时呼喊‘母后’九十八次。”

萧彦儿心中一笑，这王爷或许还没长大。

“呼喊‘彦儿’七百八十四次。”

萧彦儿一惊，眼神躲闪，又看那万妃面有悻色，便道：“父母之命难违，汉越两族互结仇怨，我只是舍身下嫁以解恩怨，无心争宠。姐姐放心便是。”

万娇这才挤出个笑容，道：“谁的哪里话，我不过是商贾之女，身份卑微，哪有争宠之心。”

萧彦儿叹道：“且不论什么出身，都是苦命的人。谁家好女子情愿嫁给一个傻子。”

万娇点头，若有所思。

二人又寒暄几句，见上官杰昏迷中突然坐起，大喊一声：“孤要雄霸天下，孤要做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

萧彦儿心中一惊，再瞧去，上官杰又倒了下去，依然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出了内府，大殿上文武官员都焦急不安。萧达也在，见萧彦儿无事，顿时放下心来。

内史胡敬上前问道：“二位王妃，如今王爷怎么样了？”

万娇答道：“王爷受了风寒，高烧不退。”

众人闻言皆叹息。

王相钱德海奏报道：“刚收到齐王上官炅的紧急密信一封，蜡印完好，尚未启封。诸位合议，这信拆是不拆？”

上官炅论辈分算得上是上官杰的大哥，他的父亲上官悠是先帝的哥哥，十分有才干。只因上官杰爷爷的哥哥无子，将其过继，不然登上皇位的有可能是上官悠，而不是先帝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一定是赵王上官伦如今势大，在朝堂又不得人心，诸侯王皆不满。这个时候齐王上官炅送来密信，无论说什么，看了和没看，对于上官杰来说，都是有极大政治风险的。

众人都不作声，胡敬只好上前道：“既然是密信，自然是只能给王爷看，王爷如今未醒，我认为，还是不看为好。”

钱德海便道：“信来的紧急，万一有重要内容错过了，以后问罪怎么办？王爷即便醒来，也还是要和大家合议的。”

意思很明确了，王爷是个傻子，又不懂下决策，即便没昏迷，还不是大家商量着来办？

胡敬反驳道：“朝廷局势尚不明晰，还是不开封的好。广德国只是大宁王朝最小的封国，他们要做大事便去做，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也不少。”

钱德海脸一沉，道：“久不回复，首鼠两端，齐王若问罪，你担吗？”

两人争执不下，万娇便问萧彦儿：“妹妹，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