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疏离

做最后一台手术之前，莫云昕公布自己下周将请假的事，让几位实习医生暂时跟着杨主任学习。

她没说请假的原因。

但楚梦夕猜到了，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已经一年了。

想到明天可以休息一天，大家打起精神投入到手术中，争取早点下班。

这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外面电闪雷鸣，非常吓人。

手术室隔音做得好，待在里面听不到雷声。

凌晨一点半，手术结束，大家陆续从手术室出来，这会雨势已经基本停了。

在更衣室换好衣服，楚梦夕和小李她们结伴往科室方向走，她们边走边聊明天去哪玩。

难得排在周六休息一天，可以多陪陪家人。

最近天气太热了，明天楚梦夕不打算出门，留在家里写小说。

另外，还有一件事。

前世临死前，她正在筹备一本新剧，大纲都构思差不多了，只差动笔。

如果就这么放弃，之前的心血就白白浪费了。

所以她打算拿过来继续写，本来就是她的作品，也不能算剽窃。

并且这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已经快走到科室门口了，楚梦夕突然想起来，怎么没看到莫云昕。

莫云昕有自己独立的更衣室，刚才没和她们一起走，往常这个时候，莫云昕早就换好衣服，在她们前面出来了。

莫云昕换衣服动作特别快。

她想起来，莫云昕今天揉了好几次腿，走路姿势怪怪的，并且晚上在食堂吃饭时，莫云昕只吃了一点点，气色也不太好。

所以她有点不放心。

楚梦夕不想被小李她们看出来，免得不好解释，于是找借口说东西掉在更衣室了，要回去找找。

小李问她：“我陪你去吧？”

楚梦夕摇头：“不用，你们快点回家吧，待会可能还会下大雨。”说完挥挥手和她们告别，转身往更衣室那边走。

走出小李她们的视线范围，她才加快步伐，一路小跑。

这会大家都下班了，四处都静悄悄的。

跑到更衣室门口，楚梦夕停下来平缓呼吸，她先是将耳朵贴到更衣室的门上，听里面动静，没听到声音，她才抬手敲门。

门缝有光线透出来，说明里面有人。

敲了三下没人应，她问道：“莫医生，你在里面吗？”

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语气变得焦急起来：“莫云昕，你在不在，快点回个话。”

“再不说话，我要撞门啦？”

她说完又将耳朵贴到门上听，这次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她顾不得冒不冒犯了，扬声道：“我进来啦。”

楚梦夕尝试拧更衣室的门把手，没想到还真被她拧开了，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莫云昕。

莫云昕已经换好常服，上半身靠在墙上，额头上全是汗，脸色极为难看，眼睛紧闭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楚梦夕被吓坏了，冲进去，蹲在她面前焦急呼唤道：“莫云昕，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不敢碰莫云昕，只能试着叫醒她。

莫云昕虚弱地抬了抬眼皮，声音小的像蚊子：“我没事，别怕。”

楚梦夕怎么可能不怕，莫云昕以前从没生过病，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现在突然这样，对她冲击太大了。

楚梦夕急红了眼，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先将手背贴到莫云昕的额头上，确认不烫，又忙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小李，让她喊医生过来。

莫云昕拉住她手腕，摇了摇头：“不用，休息一会就好。”

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最清楚，没大碍，就是太累了。

刚才换好衣服，她正准备往外走，没站稳，摔了一下，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楚梦夕看她脸上有了血色，把手机放回口袋，摸到口袋里有块巧克力，拿出来，撕开包装袋，喂到莫云昕的嘴边。

这块巧克力还是进手术室前，小李给她的。

莫云昕也没拒绝她的好意。

等她把巧克力吃完，楚梦夕才问道：“能起来吗？我扶你回办公室。”

莫云昕点下头。

楚梦夕将她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用力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莫云昕身体一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还好没那么重，应该能撑到办公室。

她们都没说话，相互支撑着往前走，配合的挺默契。

楚梦夕特别庆幸自己回去找莫云昕。

一想到莫云昕累倒在地上无人知晓，她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她很想说：莫云昕，你以后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别再这么拼命。

然而，她没立场。

莫云昕已经能自己走了，却贪恋她身上的温度，舍不得提出自己走。

突然想到楚梦夕前天说过的话，莫云昕眼神一黯，将搭在她肩膀的手收回来，淡声道：“我自己走。”

楚梦夕转脸看她，凶道：“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说着一把将她手拉过来，重新架在肩膀上。

莫云昕抿了抿唇，乖乖的任由她继续扶着。

楚梦夕突然发现莫云昕这个人吃硬不吃软，就得对她凶一点。

来到办公室，楚梦夕先将她放到椅子上坐着，接着去帮她倒了一杯温水。

莫云昕温声说道：“谢谢。”

楚梦夕怕她多想，回道：“您是我领导，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莫云昕沉默。

喝完半杯水，她觉得自己好多了，打算拿上包回家。

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强烈的光，过了两三秒，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楚梦夕下意识捂住耳朵，趁雷声停下的间隙，迅速去把窗帘拉上。

上辈子她害怕打雷，属于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一直没办法克服。

而现在只要看不到闪电，光听雷声好像也没那么害怕。

莫云昕望着她，喃喃道：“你也害怕打雷么？”

楚梦夕一脸淡定的回道：“怕打雷不是很正常，有几个女生不怕打雷的。”

外面电闪雷鸣，紧接着是雨点敲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

楚梦夕有点困遮住嘴，打了个哈欠。随后拿起车钥匙，问道：“你带伞了吗？”

莫云昕点下头。

楚梦夕听到外面雨声越来越大，想到莫云昕这么走回去，就算有雨伞，到家衣服也湿了，何况莫云昕的状态这么差，担心她晕倒在半路，于是说道：“走吧，我送你。”

莫云昕并不想要她送，觉得刚才已经够麻烦她了。

楚梦夕补充道：“顺路而已，你别多想。”

莫云昕迟疑了几秒，从椅子上站起来，客气又疏离的说：“那麻烦楚护士了，谢谢。”说完率先往办公室门口走。

楚梦夕跟在她身后，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骂道：臭女人，当谁稀罕送她似的，真是不识好歹，本小姐要不是怕你走半路被雨淋死，早就回家睡大觉了。

两人沉默中来到停车场。

车刚驶出地上停车场，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楚梦夕握紧方向盘，缓解自己的紧张，还好雷声不是很大。

她不想被莫云昕看出来她在害怕。

外面暴雨如柱，地面已经有很深的积水，车辆驶过，溅起很高的水花。

雨刮器自动调节到最高速度，快速刮去挡风玻璃上的雨水。

楚梦夕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路，其实她一个人开车时没那么紧张的，每次莫云昕坐在她车上，她都会不由自主紧张。

莫云昕望着车窗外，觉得雨点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很治愈，能让人放松下来。

以前她最喜欢在雨天休假，因为可以抱着周冉在家补眠。

五分钟后，车拐进莫云昕住的小区，楚梦夕还记得她住在哪一幢，径直将车停在单元楼门口，转头道：“到了。”

莫云昕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雨势已经明显小了很多。

莫云昕没有马上就下车，解开安全带，看向楚梦夕。

她担心楚梦夕一个人开车不安全，但如果让她留宿，又不太合适，正在犹豫要怎么办，这时楚梦夕摧促道：“快点上去吧，熬夜会变老的。”

莫云昕表情一凝，过了两秒才嘱咐道：“嗯，你慢点开，如果路上雨势太大，就靠边等一会再走。”

楚梦夕点下头。

这时楚梦夕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姑姑打来的，她用车载蓝牙接听，喊了一声：“姑姑。”

楚慧问道：“夕夕，你在哪呢？”

“我和你姑父在医院门口......”

他们夫妻俩半夜听到雷声惊醒，下这么大的雨，不放心楚梦夕一个人回家，所以开车过来接她。

楚梦夕回道：“姑姑，我在医院对面的职工宿舍。”

楚慧猜她可能是送同事，所以也没多问，说道：“发个定位给我，我们现在过去，你就在原地等着。”

知道楚慧来接楚梦夕，莫云昕这下放心了，等她挂断电话，对她说：“你把车停到车位上，后天下班再过来开。”

楚梦夕哦了一声，也只能这么办了。

接下来两人坐在车里，没说话，又过了两三分钟，楚慧他们车应该快到了，莫云昕才推开车门下车。

她跑进单元门内，对楚梦夕挥了挥手，转身上楼。

楚梦夕将车开到停车位上，撑开雨伞下车，锁好车门，她仰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莫云昕房间的灯亮了。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莫云昕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

莫云昕逆光而站，所以楚梦夕看不清她的表情。

从六楼的高度看地面，很清晰，莫云昕看她小小一只站在雨里，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甚至想下去陪她。

然而这时楚慧的车已经到了，停在楚梦夕身边。

楚梦夕拉开后排车门，合上伞，坐进车里。

莫云昕目送车灯消失在雨幕中，才转身回屋。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给楚梦夕转了五百块钱。

但没过两秒，这笔转账就被退回了。

她眸光闪了闪，再次点转账。

结果还是一样，又被退回了。

莫云昕刚想再转一次，收到楚梦夕发来的信息【转钱给我干嘛，你很闲呀？】文字后面跟着一条嫌弃的表情包。

莫云昕回了她两个字【车费。】

回复完信息，她看到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等了几分钟，也没收到任何信息。

楚梦夕还没到家，坐在车后排，紧紧捏着手机，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咒骂道：这个臭女人，还车费，她是拿我当司机嘛。

其实看到转账的金额，她猜到莫云昕是为了补上罚她的那五百块钱。

但真的没必要。

莫云昕迟迟没等到信息，放下手机去收拾行李，她订了上午的机票去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