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身世之谜（下）
周六早上，吃完早饭，她们打车去见心理医生。
这家心理咨询室开在一座高档写字楼内，位于市中心最繁华地段。
心理医生姓孟，是位五十多岁的阿姨，给人感觉非常具有亲和力。
相互认识后，她们待在会客厅里闲聊。
孟医生以前在三甲医院工作，是一位经验非常丰富的心理治疗师，前年刚退休，开了这家心理咨询室。
聊了半个多小时，等楚梦夕完全放松下来，孟医生才带她去治疗室。
莫云昕要求陪同，孟医生见楚梦夕不反对，便同意让她跟着。。
治疗室布置的温馨舒适，让人有一种家的感觉。
孟医生指下沙发躺椅，示意楚梦夕躺到上面。
楚梦夕坐到椅子上，说道：“孟医生，雷声可能对我比较有效果。”
孟医生微微一怔，点头道：“好，明白。”
她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懂这么多，催眠确实需要营造环境，音乐也是有效手段。
实际上，楚梦夕查了很多关于催眠的资料，加上昨晚那个梦，她觉得雷声对自己有一定刺激作用。
等楚梦夕在椅子上躺好，闭上眼睛，莫云昕才盘腿坐到她身边的地毯上。
她担心然然在治疗过程中产生不适，所以想离她更近一点。
孟医生坐到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将音响打开，房间里响起一阵潺潺水流声，节奏比较舒缓。
音响营造出来的效果非常逼真，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一下来到野外，正站在河边。
孟医生目光放在楚梦夕的脸上，柔声说道：“放松你的额头……然后放松你的面颊……现在放松你的肩部......”
这属于催眠诱导里面的放松法。
楚梦夕配合指令照作。
孟医生用舒缓的语速说道：“你现在已经来到河边，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楚梦夕看起来像处于深度睡眠状态，整个身体以及面部表情都非常放松，在孟医生的引导下，她答道：“我看到一条大河，不远处的河面上有一艘渔船。”
孟医生用肯定的语气表扬道：“嗯，非常好。”
她将音乐里的水声节奏调快，同时配上船夫摇桨的水声，之后才问道：“你现在来到了渔船上，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楚梦夕停顿几秒，似乎是在打量船里的环境，答道：“船舱光线很暗，里面非常破旧，有个老爷爷坐在櫈子上，嘴里叼着烟袋，旁边还有个老奶奶，她在做饭。”
孟医生耐心问道：“还有呢？”
楚梦夕耳朵动了动，答道：“好像有小女孩的哭声，声音是从舱板下面传出来的，那里应该是个暗舱。”
孟医生试着问道：“你能看到她吗？”
楚梦夕摇下头：“舱板中间有条缝隙，但我从这里看下去，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只知道下面蜷缩着一个小孩。她应该能看到上面的人。”
孟医生继续引导楚梦夕，说了长长一段话，暗示她现在已经来到暗舱里面，问她看到了什么。
莫云昕心口一阵一阵的揪疼，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因为从然然说的这些话里， 她已经知道，舱板下面关着的人，就是小时候的然然。
楚梦夕这时视角似乎变了，讲述变成第一人称，她说：“这个空间很小，我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哦，我的枕巾还在。”
“有人拿东西在敲我头顶的舱板，是刚才抽烟袋的老爷爷，我透过缝隙能看到他，他表情好凶，他说，再嚎就把你扔进水里喂鱼！”
孟医生鼓励道：“很好，你继续观察。”
楚梦夕说道：“老奶奶说话了，她说，你凶她干什么，安眠药已经快没了，等上岸时还要喂她两颗呢！现在想哭就让她哭两声呗，等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
“老爷爷说，都怪你这个没用的老太婆，说好抱那个小的，那个听话又好骗，结果你给抱错了，真他妈的晦气！这个小东西太聪明了，带着她肯定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老奶奶说，卖不出去就把她弄成傻子，小丫头长得像洋娃娃一样，随便编个凄惨的身世，放到大街上乞讨，肯定有人可怜她。”
楚梦夕讲到这里，停下来。
孟医生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楚梦夕茫然道：“我不知道。”
孟医生柔声说道：“再试着想想，你肯定记得的，只是忘了，不着急，慢慢来......”
在孟医生的引导下，楚梦夕的眉心紧紧拧起来，脑海里的画面一转，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她以第三视角，看到几岁大的自己被保姆奶奶从学校接出来，同行的还有一个小孩，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是一样的。
楚梦夕将自己看到的画面复述给孟医生听：“今天来接我和妹妹放学的人是李奶奶。”
“我有点困，所以和李奶奶说想睡觉，她把我抱进童车，盖上一件外套，我就躺在童车里，看向外面。”
“李奶奶一只手推着小车，另一只手牵着妹妹。”
“我蒙上枕巾开始睡觉，临睡着前，我好像听到妹妹说要去追蝴蝶，后面我就不记得了。”
孟医生将音乐节奏换成更加舒缓的，问道：“嗯，时间过了好久，你现在已经睡醒了，你试着看下周围有什么。”
楚梦夕如实回道：“这是一个陌生地方，我躺在沙发上。”
孟医生继续引导她：“还有呢？”
“沙发对面坐着两个老人，哦，我想起来了，他们就是船上的老爷爷和老奶奶。”
“他们好像正在和一对中年夫妻讨价还价，他们一个说最多出一万块，另一个说再加两千块。”
“中年夫妻中的女人发现我醒了，她正在走过来。”
孟医生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楚梦夕：“她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把名字和家庭住址，还有我爸妈的名字和电话都报给她了，因为我觉得他们是坏人，想吓唬一下他们，奶奶以前这么教过我。”
孟医生放轻语调，问道：“然后呢，她是什么反应？”
楚梦夕答道：“她好像很害怕，对老爷爷说他们不买了，还摧他们快点把我带走，那个男人说这个孩子已经记事了，就算倒给他们钱，他们也不敢要。”
孟医生继续问道：“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楚梦夕摇头，答道：“不知道，我再醒来就已经在船舱里了。”
孟医生之前听莫云昕提到过楚梦夕怕水，和害怕打雷的事。
于是她问道：“那你怎么会掉进河里呢？”
楚梦夕答道：“我醒来偷听到他们谈话，他们说要把我弄成傻子，或者弄成残疾，放到街上当乞丐，我特别害怕，所以想逃跑。”
孟医生将音乐调成电闪雷鸣模式，配合流水的声音，随后问道：“现在呢，你看到了什么？”
楚梦夕回答道：“天黑了，船舱里好暗，我什么都看不到，能听到外面在打雷，好像还有人打呼噜的声音。”
“我正在偷偷往暗舱外面爬。”
孟医生问道：“成功了吗？你看到了什么？”
楚梦夕答道：“我已经从暗舱里面爬出来了，但老爷爷躺在船舱门口睡觉，我没敢过去。”
孟医生再次问道：“另一个人呢？”
楚梦夕停顿几秒，似乎在观察外面环境，随后才答道：“她穿着雨衣站在船头撑船。”
孟医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楚梦夕答道：“外面雷声和闪电好可怕，但我想逃出去，计划趁着雷声跳到水里，这样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我。”
孟医生继续引导她。
楚梦夕根据她的指令，讲述自己处境：“我已经在河里了，但河面太宽，水又很急，我没办法靠近岸边，被水冲出去好远，速度比船还要快。”
说到这里，楚梦夕表情变得惊恐，声音带着颤抖：“老奶奶发现我了，她正拿竹杆敲打我，我害怕被抓到，所以钻进水里。”
楚梦夕因为害怕，牙齿咬得吱吱响，身体缩成一团：“我刚学会游泳，喝了好多水，好难受，感觉快被呛死了。”
过了一会，她才继续说道：“我现在钻出水面了，雷声好恐怖，我害怕.......不要，我要回家......”
莫云昕看到她涩涩发抖的身体和脸上的泪痕，特别心疼，想把她抱进怀里安抚，但这时候又不能碰她。
音响里的雷声一声高过一声。
楚梦夕两手抱紧脑袋，闷声喊道：“有没有人，救我！......”
孟医生觉得差不多了，将雷声关掉，换成相对舒缓的水声，安抚道：“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楚梦夕松开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我刚才好像晕过去了，现在仰躺着漂在水上，哦，枕巾还盖在我脸上。”
孟医生：“你把枕巾拿掉，看看现在位于哪里？”
楚梦夕：“我还在水里，水流速度特别快，我正在快速往下游漂。”
孟医生见她已经处于极度疲惫状态，不适合再继续催眠，所以将音乐调成舒缓节奏，试着唤醒她。
几分钟后，楚梦夕慢慢从沙发椅上坐起来，随着那些记忆被找回，她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心里非常难受。
她以前从没怀疑过，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
尽管很多人说她长得和父母不像......
他们对她非常好。
所以，从心理上，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尤其是，现在还不确定他们是以什么样的途径收养的她。
莫云昕跪坐在地上，含着眼泪将她搂进怀里。
她不敢想像，然然小时候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
等楚梦夕情绪稳定，莫云昕才带她离开孟医生的工作室。
她们来到路边打车，楚梦夕突然开口道：“莫云昕，我们再去一趟昨天的小区吧，我想起来门牌号了。”
莫云昕点头道：“嗯，好。”
坐到车里，楚梦夕将脑袋枕在莫云昕肩膀上，喃喃说道：“莫云昕，原来我名字叫楚梦然，楚梦夕是我亲妹妹。”
“那个经常带我去买米糕的人，是我妈妈，她在奶奶的公司上班，每次都是步行去接我和妹妹放学，但妹妹不喜欢吃米糕，所以她把妹妹交给李奶奶照顾，带我去买米糕，然后再回公司。”
“我喜欢和妈妈在小巷子里玩捉迷藏，所以那一片的路线我非常熟悉。”
“奶奶的办公室里有个儿童房，里面有好多玩具，我和妹妹不上学时就待在里面玩。”
“奶奶还经常带我去开会，让我坐在她身边旁听。”
莫云昕抬手抚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嗯，我知道了。”
楚梦夕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坐直身体，说道：“不对呀，年龄对不上，我看到的画面中，我和楚梦夕一样大，连身高都一样，她怎么会比我小三岁呢？”
莫云昕也感到疑惑，安抚道：“先别想这些，你今天精力损耗很大，休息一会，好么？”
楚梦夕点下头，重新窝进她怀里。
四十分钟后，她们来到小区门口。
楚梦夕填写访客信息，随后把户主姓名报给保安。
保安通过系统，核对信息无误，放她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