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白
冰冷的水将身体包裹起来,林白感觉到自己在下坠。
下意识的,他奋力挣扎起来,可换来的双腿抽筋带来的疼痛。
水里太冷了。
林白渐渐感知不到自己的肢体,胸口憋闷的仿佛就要炸开。
就当他以为自己将彻底殒命时,腰间绳索忽然收力,拉着他直接出水。
“噗——咳咳咳咳。”
林白跌在冰上,浑身僵硬。
抽筋的腿脚更是僵持着动弹不得,他趴在冰面上,狼狈的咳喘着,喉咙里满是血腥气,抽痛带动了泪水。
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时候,带走了他最后的体温。
“小公子这下可是清醒了。”
这声音恍惚着,听不出来男女。
林白根本没有抬头的力气,他胸口抽痛,仿佛是有一把刀在搅乱血肉。
咳嗽了半天才把堵在喉腔里的水咳出去,疼得他硬生生掰着自己冰雕一样的身体蜷缩起来。
“哼。”
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冷道:“看样子,公子是还没有清醒。”
“把他丢下去。”
那人轻飘飘的说:“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不行——”
这声音撕裂了一般的叫喊起来,下一秒,林白就感觉自己被人压在身下。
虽隔着湿透了的棉衣,可林白还是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暖意。
“南越国的人就要来了。”扑在林白身上的人年纪不大,声音还带着稚嫩,他害怕的声音都在颤抖,“要是公子出了事,平南王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白的脸压在冰面上,已经彻底没了知觉。他逐渐感知不到寒冷,甚至是觉得有些发热。
迷蒙的睁开眼,看清楚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的应该才十八九。
分明是在替自己出头,顶撞人。
可偏偏自己眼泪横流,一下下的打在林白的脸上。
好容易平息下来的胸腔骤然抽痛,林白控制不住的喷了口血出来,不偏不倚的喷了那少年一脸。
林白:“……”对不住,我实在是控制不了。
没想完,意识就被抽离。黑雾彻底笼罩之前,林白还听见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在尖叫着:“叫医师来!叫医师来!”
林白放心的昏过去了。
心里还念了句:“还好没开局就死。”
……
漆黑的苦药哪里闻得出来香。
摆设简单的屋子里,林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迷瞪瞪的睁着眼。
屋里就他一个人。
“此世林白,乃是南越送与北厉的质子,于次年雨水时殒命。”
一道飘魂坐在床边。
无脸,无耳,却生的一头拖地长发,乌黑的,将他膝盖以下覆盖起来,看不见腿脚。
声音到是好听,如同喜鹊鸣叫,脆生悦耳。
就是这画面太过瘆人。
但凡林白是个普通人,现在也该等着黑白无常前来勾魂。
“你叫什么名字?”
林白的声音嘶哑晦涩,难听得很,连书上的乌鸦都能嘲笑。
“小喜鹊”自然鄙夷,却还是赏赐般的回答了林白。
“吾乃玉环。”
林白:“玉环?”
“汝声甚丑,且住嘴!”玉环的声音的确好听,可不管那飘忽难见的身形,还是那清脆悦耳的说话声,全都告诉了林白,这是个男人。
只不过没脸没耳,甚至是没有腿脚。
偏生叫了玉环这个名字。
林白心里白眼都要翻到九重天上去。
别以为他被囚禁在深渊里数百年就不知道人间世,白居易的《长恨歌》可出名了!玉环是男是女,林白当然知道。
大约是林白鄙夷的眼神太过尖锐。
玉环生气的给了他一拳。
“大胆林白!竟敢非议!你本就是凤族罪人,身负万千罪孽。此番入凡尘,乃圣子特求天帝,叫你到三千世界历劫磨难,淬炼身性,洗清冤孽!”
林白半死不活,但到底没有哑巴。
“说人话。”他说话可费劲了,一点都不想要听说话流利的人在这里叨叨,“别这么文绉绉的。”
玉环娇俏的兰花指直接戳进了林白的眼珠子里。
“你将历劫的每一世的躯体都是将死之人,他们身负罪恶,就像是你一样!”玉环好像和林白有什么深仇大恨,语气恶狠狠的,“你要在死之前多做善事,贮存功德,在我脸上画出五官,等我五官清楚的时候,就是你返回天界的日子。”
林白:“我不想回去。”
嘶哑的嗓音满怀惆怅,他的拒绝完全不被玉环在乎。
自顾自的说着:“你这辈子,是南越国林相的幼子,六岁入北厉为质,而今已过去十二年。在此期间,南越国内乱平息,六皇子北伐夺回被北厉占领的十二城中的第十城。
在六皇子季云承带领下,北厉放声和谈,约定在天宝河商谈。
和六皇子一起来的还有你的兄长,他们商谈结束之后,会带着你一起返回南越。但是你会死在回去的路上,以叛国之名。”
林白眼中凶光毕露,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凡人,玉环又是个没有眼睛的,根本就看不见他的眼神。
还在嘚不嘚不说着:“只有你背负了叛国罪,才能够阻止南越国即将爆发的权利斗争。权利斗争不发生,南越国内的百姓就能安居乐业,这样,功德就算是集全。”
至此,玉环终于说完了林白的任务。
话音刚落,那扇素朴的房门被人匆匆推来,玉环的身影也骤然消失。
他只能和林白独处一室。
距离冰窟那一遭已经过去了十数天,林白彻底清醒是昨天。
也知道了,那天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人是自己的仆从。
名叫小书。
此时推来房门的人就是他。
“烫死了烫死了,公子快些趁热喝,用一次柴火不容易,凉了再热一次恐怕是不能的,公子快些用吧。”
人还没到跟前,林白就闻到那药水的味道。
他脆弱的喉腔当即抽痛,猝然咳嗽起来。
他人瘦,经此一遭更瘦的不行,偏生咳嗽的动静大,仿佛是要把他那竹竿一样的骨头咳断才肯罢休。
小书被他一吓,捧在手里的汤药碗当时就溅了出来,迸的他一手都是。
只是来不及哀嚎,小书强忍着痛把药放在一边小几,几步扑倒林白的床边 。
嚎丧一般哭喊道:“公子——”
这声音,孟姜女都不过如此。
林白又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没把自己咳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