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图穷匕见
突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原来在不远处监斩官正押着司马氏满门往菜市口方向去了。
这是要斩首？
不是说押入了死牢吗？怎忽的去了菜市口？
纪婉仪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整个人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囚车所到之处，老百姓无不在痛骂，那车里的臭鸡蛋烂菜叶更是不计其数！
打头的是她的外祖父司马邕，紧接着是外祖母李氏，再然后是几个舅舅，舅母，表哥表嫂。就连刚学会走路的小表侄也被表嫂紧紧的抱在怀里，在囚车里瑟瑟发抖，显然是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了！
纪婉仪看着囚车一辆辆的过，指甲死死的掐住了手心，早已是泪流满面！突然她起身往囚车的方向去，而身旁的春柳此时眼疾手快，死死的把纪婉仪抱住，生怕纪婉仪冲上前去。
等到囚车走远，春柳方才松手。但没了束缚的纪婉仪如疯了一般追了过来，春柳见状又跟着追了过去。
现今刑部并没有下令拘捕纪婉仪，可千万不能让自家小姐犯傻！
来到菜市口，就看见司马家老老少少全都跪在刑台上。纪婉仪想要挤进去，奈何围观人群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任凭她怎么也挤不进去。
春柳追上前来便看到纪婉仪如疯妇般拼命往人群里挤，急忙上得前来用尽全力把纪婉仪从人群外围拉了回来，“姑娘，司马家已经注定是没有办法了！此刻你去了又能做得了什么？你又救得了谁？你去了也于事无补！”
纪婉仪哭喊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们！他们是被冤枉的！他们是被冤枉的！”
春柳死死的抱着纪婉仪，“没用的！没有人会听你的！现下你没被牵连，不要枉自送命啊！小姐！”
正在他们拉扯之际，监斩官已经念完了行刑布告。随着一声“开斩”，监斩官手中斩首令牌丢下，刽子手纷纷扬起手里的钢刀。眨眼间几十口人纷纷倒地，身首异处，血光飞溅！
“不！”纪婉仪撕心裂肺的喊出声，忽然心口一紧，一口鲜血喷出，人也软软的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围观的百姓拿着馒头争先恐后沾外祖一家的血！
怎么会这样？纪婉仪有些不敢相信，只觉得内腹绞痛翻腾，感觉力气几乎被抽空，只能大口喘气。
……
许久，人群散去后，义庄的人就要来收尸。
春柳忙从纪婉仪身上摸出仅剩的几十两银票，“各位大哥行个好，容我们姑娘跟…跟司马家道个别，这些银子全当给各位吃酒，恳求各位，给找块地，让他们不至于曝尸荒野！”
为首的翻了一下银票，到底是不忍心，“找地那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上边的态度，去看看吧，不过别太久！”
春柳连声道谢，转头却发现纪婉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刑台，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寻常时间也不是没有犯人被斩首，极少一下子要斩杀那么多人。自高祖建立新朝以来，似乎也只有徐凤大将军满门抄斩一例，但那也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了，她怎么可能见过？
如今这刑台上，到处滚落着头颅以及散落的馒头，所到之处无不被血染得鲜红！
春柳捂着嘴巴，眼中噙满泪水，竟不知该先给谁收尸了！
纪婉仪忍着体内之痛，缓慢爬行至一具幼小的尸身面前，轻轻的抱起来，那血水却是早已流干！
这是她的侄儿！
“别怕，姑姑带你回家…”纪婉仪抱着小尸体喃喃自语。春柳看着眼前的一幕，终是忍禁不住，捂着嘴，大哭起来！
此刻一名少女正不远处看着刑台上的一幕，只见她一袭水红色短袄套在外边，里边淡蓝色月华裙。头上点翠珠花簪，挽着垂鬟分肖髻，眉弯新月，傅粉施朱。分明锦瑟年华，却有稍许与年纪不大相称的妩媚。这名少女便是纪婉仪的三妹纪婉容。
只见纪婉容轻启朱唇，颇有些冷嘲，轻声说道：“这纪婉仪倒底是来了。”说罢缓缓的走了上前。
纪婉容掩嘴轻笑，说道：“哟！这不是二姐吗？怎么？来替这些乱臣贼子收尸啊？”
纪婉仪听到乱臣贼子四个字猛然回头，用冰冷的眼神，一字一句的对着纪婉容道：“休得污蔑！”
纪婉容是纪府庶出三女，素与纪婉仪不和。
纪婉容拍着心口，缓缓笑道：“姐姐如何用这种眼神看我？可吓到我了呢？他们要不是乱臣贼子怎的会被砍头？啧啧啧～真是可怜哪！这么小的孩子可都没放过呢……”
纪婉仪没了与她吵架的心思，头也不抬的冷声道：“看够了吗？看够了还不赶紧滚？就不怕他们夜间会去寻你？”
纪婉容听得这话心里不禁有点发毛，但转念一想，又笑盈盈的开口说道：“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对，他们的头既不是我砍的，他们人也不是被我陷害的。这无故的寻我做甚？”
纪婉仪猛地一惊，抬头问道：“你说什么？什么陷害？你给我说清楚！”
纪婉容压低声音冷冷地道：“我说你真是蠢得可以，事到如今还浑然不知。纪婉仪，你外祖父一家可是被你的愚蠢害死的！哦对了，也不止你外祖父一家，还有你娘呢！”
纪婉仪拖着疲软的身子，缓慢走下刑台，要拽住纪婉容，“你说清楚！你把话说清楚！”
纪婉容见此情景，脸上露出阴笑，退了几步说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吧，你娘可不是因为生你难产死的。而是被父亲和大夫人下毒害死的！可怜你这么多年活得像狗一样！被蒙在鼓里懵然不知！”
纪婉仪骤然听到这话，一时难以接受，“你胡说！父亲爱我娘至深，怎么可能对我娘下毒？母亲…母亲也待我那么好……”
纪婉容撇了撇嘴，“说得这么没底气，想来也是信了我的话？这倒也是，我还有什么理由去骗一个必死之人呢？”
纪婉仪看着纪婉容，眼中夹有愤怒，又有疑惑。但此刻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整个人又瘫软了下来，坐在地上身子依靠着刑台。
“你真的相信大夫人待你如亲生一般吗？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你外祖父一家给的钱？用你外祖父的钱来成全她贤良淑德的美名，这又何乐而不为？”
“你真的以为父亲爱你母亲至深吗？既然他爱你母亲，又为何同时娶了大夫人进来做平妻？大夫人堂堂官家小姐，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于一个商女之后？这一切本就是她和父亲策划好的，还不是因为你外祖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
“至于你，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大夫人下了慢性毒药。只待今日你体内毒性被激出来，很快就可以与他们一起团聚了！”
纪婉仪听得这些话，腹中早已是翻江倒海！嘴里的血已不住的流出来。
但纪婉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收手，“你知道你舅舅的官职是怎么来的吗？是父亲做了手脚得来的。也是父亲把那些书信放在你舅舅书房的暗格的！这司马家泼天的富贵虽说轮不到父亲接手。可你知道吗？就算是悄悄划拉一下，也足够咱们尚书府享用一辈子了！哈哈哈！”
纪婉容笑到连眼泪都出来了，“说到底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外祖一家活该！他们可怪不得旁人！但是……”话锋一转，纪婉容露出了阴狠的表情。
“说到底我还是恨你和你娘！父亲为了维持他深情的名声，即使纳我娘为贵妾！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宠爱过我娘！以至于我和我娘不得不依附大夫人而活！所以你说你娘是不是该死？”
纪婉仪听她说完，早已是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想来是已经毒彻底被激发了。
纪婉容弯下腰冷笑道：“下辈子，重新投个好胎！”说完转身离去。
纪婉仪伸手，似乎想要抓住纪婉容。难怪，难怪她去求纪婉妙，她怎么也不肯见，现在想来，就连她跟着纪婉妙一起嫁给周旭也是被他们算计的吧！
纪婉仪拼尽全力叫了一声，手无力的放了下来，只是那眼睛到死都没有闭上。
“姑娘！”春柳大叫一声，然而纪婉仪却再也给不了半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