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又捡回一条命
只听得后方一名蕃贼大喝了几声,十几名蕃贼同时立住阵脚,向李茂射出利箭。
十余支长箭齐齐攒射而来,逼着李茂横着退到了路边一颗树后,肩膀上还中了一箭。
“武英,你去救李茂。给我留两个兵就行!”
“郡王,不必惊慌。看我武英的!”武英说完后,拍马向前杀去!
躲在树后,听着身前的树木被射得噗噗作响,看着在肩膀上晃动的箭矢,李茂痛得龇牙咧嘴,暗悔没有穿着盔甲出来。
若是有盔甲在身,他就可以硬抗一下贼人的弓箭,多射死几个,定能让贼人彻底丧失战意,可现在却是他被蕃贼压制得探不出头来。
“日他鸟的!”李茂恨得直磨牙,“这么多战功啊……”
赵允初看不下去了,自己也带着箭了。正当他搭弓射箭之际,一名番人已经拿着大刀近在咫尺了。
赵允初慌忙侧身,有些狼狈的让过呼啸而来的刀锋,但他的右手顺利的抽出又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第二次拉开战弓。
弓弦震荡,长箭电闪,直奔番人而去。可这一箭没能让赵允初如愿以偿,这番人适时的挥动弯刀,将箭矢用力格开。
“我靠!看来是荒废了!自己的小命要葬送在此吗?”赵允初好久没有的死亡感再次袭来。
“郡王莫慌,我并无大碍!这些小喽啰还不够我塞牙缝了!”说完,李茂忍着伤痛,指挥着手下兵士又射出去了许多只箭。
他带领的这几个兵士,也都纷纷摆出无谓生死的样子,很是让赵允初震撼。
“要是禁军都这样就好了。”
赵允初知道现在的禁军,除了数量多,其他优点好像一点都没有。
再一次沐浴在箭雨中,无法再承受更大的伤亡,劫道的蕃贼不得不撤离战场。
这些蕃贼虽是勇武,但架不住关西男儿更为犀利的强弓劲弩。
望着退却的番人,赵允初长喘了一口气。
“又捡回来一条命。”他的背后衣襟早已湿透,自从从西夏逃回来,还是第一次面临战阵,他长久没有锻炼的身体差点就要虚脱。
“幸好有个李茂。”赵允初为自己庆幸,若不是李茂独自在前方奋战,若不是李茂箭术出神入化,这一仗他多半小命不保。
士气,赵允初现在才体会到,在古代战争中,士气究竟有多么关键和重要。
李茂坐在骡车上,处理着自己肩头的箭疮,脸上的神色则有些不甘心。
当时李茂甚至已经被攻上来的蕃贼逼得站不住脚,但一阵适时而来的箭雨,将贼人尽数射散。
“李茂,这番人知道我们是官差打扮,又都随身带着兵器,为何还敢劫道?”武英生气地问道,虽然他知道李茂已经是拼了命了。
“俺怎么知道。也许是饿疯了。”李茂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对。我看这些番人一个个膀大腰圆,不像是饿的或者是冻的,应该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谁指使?又是要害谁?”李茂皱了皱眉,声音轻了一些,感觉武英说得有道理。
“莫非是针对郡王?”武英小声嘀咕着。
“不可能!这秦州城谁知道郡王的真实身份?何况,即使他们知道,怎么又知道现在在此地?”
“这可不好说。现在西夏在这秦州有许多细作,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不定,有人真想对郡王不利呢!”
赵允初听完后,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秦州城,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人想害自己?莫非是...”
赵允初不敢往下想,只是想起了在后世的时候,学到过鲁迅先生的名言。
好像是《纪念刘和珍君》里的话,原文好像是这样的:“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
不管怎么说,赵允初要小心了。
可能有人真想要他的命。
天高皇帝远的,出点事,很好找个理由。
由于有了这次偷袭,赵允初一行加紧了后面的行程,以防再遇到不测。
又行了两个时辰,已是黄昏,前面出现了一个寨子,从外面看起来不大。
越过一条架在甘谷水支流上的短桥,赵允初望着出现在前方的寨堡。
“前方是哪儿?”
“回禀郡王,是安远寨。”
“安远寨?这也有点太小了吧。”
武英知道,每一个第一次看到安远寨的人,差不多都会有赵允初现在的反应,他笑道,“五百步寨,九百步城,安远寨可是实打实的五百步。”
武英早前和任福在边关没少跑了地方,这些堡寨他大都到过,有的还是他参与修筑的。
“南北只一步,东西二四九,加起来的确五百步,这样的规划也叫寨?!这西夏李元昊的寨子可比这气派多了!”李茂有点轻蔑地说道。
当然,武英刚才说的是夸张了一点。寨子再如何也不会建成一条线的样子。
不过安远寨的确是南北窄,东西宽。整座寨子从南到北大约五六十步,而东西长度则是南北宽的三倍,近似于一个扁扁的长方形。
寨墙从西侧山头延伸下来,一直拖到甘谷水的河滩旁,将官道正好拦住。
赵允初心想,这后世的兰州城是不是在这种形状的寨子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兰州城也是狭长的一条。
“这样的寨子可能不好防守吧……”
赵允初放眼观瞧,安远寨东面是甘谷水,南面是支流,两水就在安远寨东南角五十步外汇合,可做城壕之用,但党项人如要攻来,却是只会从北面。
“郡王,你可说错了。”武英难得能有显摆的机会,他笑着解释道:“安远寨不能从外面看,进到里面就知道了。外面看着是一体,其实分作上下两寨。山上的一段是上寨,谷底的一段则是下寨。”
“上寨?下寨?讲究还不少。”
“嗯。下寨是易破,但想攻下上寨可就难了——地势且不说,里面有好几口二十丈深的水井,足足费了半年才挖成,从不干涸,一点都不怕敌军断水。”
“原来如此!”赵允初点头受教。
想想也是,打了多少年仗,修了几百上千的寨堡,宋人要还是会浪费人力物力去修一个无法防守的寨子,那就是笑话了。
安远寨修成如今的形制,自然有它的道理在,不是自己随意一眼就能评判的。
说着,一行人已到了寨子前,关防一看是知州的队旗,赶紧把队伍放进了寨中。
进去以后才发现,正如武英所说,安远寨是个被一分为二的寨子。两寨之间的隔断并不低于外围寨墙的高度和厚度。
西侧的上寨随坡而上,东侧的下寨则地势平坦。下寨中,是营地和衙门,而上寨则安置了军库、粮囤,刁斗森严数倍于下寨。
此时的安远寨人声沸腾,周长五百步的寨子,不知挤进了多少军民。连接南北门的主道上人头涌涌。
“这个小寨子竟然有这么多人?”
“周边的几个寨子都被党项人破坏掉了,这寨子易守难攻,所以人都拥到了这里。”
武英问道,“郡王,是继续去筚篥,还是暂且留在安远?”
赵允初犹豫起来。驻足安远寨,这样也许安全一点,李茂也可以养伤。
但万一野利遇乞不久后再度袭来,怕是贻误了作战时机。
“从安远寨到筚篥城,还有多远?”
“向北走,还有三十多里路。”
赵允初猛抬头,望北方。
渐渐西斜的阳光下,狼烟依旧滚滚。
“去!明天天亮就去。既然就剩下了三十里路,冒险也要去。不然,如何向参知政事韩琦大人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