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宫斗可不是只在后宫
端午过后,京城连绵不断的下了七天雨。
因着平国公遇险失踪一事,刚刚清除掉热病阴霾的整个盛京再度陷入了新一轮的纷扰,直到七天后,一队龙鳞军在大雨中护送着据说是被周边农户救下,但身受重伤的平国公回了府,满城的风雨才稍稍消停了些。
这一代的老平国公是与皇上的祖父一同征战过沙场的,后来又在朝堂从先帝足足辅佐到这一代帝王登基五年后,彻底坐稳了帝位,才退出皇室和朝堂间的纷争。
但几十年为大夏鞠躬尽瘁的后果就是,三个儿子都先后死在了老两口前面,大儿子留下的一对龙凤胎先天带着恶疾,平日轻易都见不得人,唯有小儿子的独苗今年刚十九岁,去年封了世子后,眼下正在翰林院当侍读,生得到也算一表人才,文韬武略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本是皇上和平国公都心仪的接班人。
但自从三年前平国公老夫人病逝后,平国公一夜间老态尽显,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豫州老家休养,住在从前与老夫人初识时的祖宅中。这次返京,还是为了原定九月在盛京举行的西戎六部归顺仪式。
平日里还算冷清的平国公府,今夜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龙鳞军层层拱卫。说是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搅平国公养伤,但在某些消息灵通的人眼里,自然是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永宁殿内已经点上了烛火,今天又是皇上不进后宫的一日。
因为直到此刻,殿内都还跪着一身血衣的龙鳞卫首领龙一,和一脸严肃的龙鳞军统帅白弃。
“所以朕的亲兵和暗卫统领追查了整整七天,回禀的消息就只有死了八名将士两名暗卫,结果不仅连老国公的人影都没见到,幕后的黑手是谁,你们也毫无头绪?!”
皇上的脸原本是生得颇为俊美的,幼年时甚至因为不够英武,而一度不得骁勇善战的先帝喜爱,但后来凭借自身努力和乔家倾尽全力的支持,在先皇病重的半年内杀出重围,得到了太后的首肯。最终不仅坐稳了这个皇位,还在登基的十一年里逐渐一一解决了内忧外患,扫平了掌权的种种障碍。
只是曾经那个风花雪月翩翩公子的少年郎,如今也成了一个光凭眼神就能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帝王,眉心那道无法抚平的川字纹,昭示着他这些年来所受的煎熬与风霜。
“皇上恕罪!”两人齐齐俯身,重重把头磕响,却都知晓这并不是能让帝王消气的方式,安静了片刻,最终是只受了轻伤的白弃开口。
“臣与龙首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在送回的所有尸身上,我军八名将士虽都是被一刀毙命,龙二十七与龙四十九的背后左肩、左臂及左腰却都留下了相似的特殊伤口,臣等推测应该是因为龙鳞卫武功更为高强,在与对方交手拼杀数招后才被对方的领头人偷袭致死,龙首更是在前去接应时击杀对方殿后的三人,并且带回了完整的尸身,目前都正在让仵作加紧查验。”
说到此处,白弃转头看了一眼呼吸变得有些微弱的龙一,担心对方重伤之下还要受皇帝责罚,咬咬牙继续道:“所以恳请皇上再给臣一个月时间,臣等必然将此事彻查个一清二楚。”
至于平国公的安危,白弃眼下可不敢保证,毕竟对方如此来势汹汹,必定筹谋许久,国公爷又失联数日,怕是早已凶多吉少了。
“半个月,朕只给你们半个月,朕要听到平国公准确的消息,还有关于这次事件的一切!滚下去吧!”
到底也不是无能狂怒不讲道理的昏君,虽然气极,秦峥心里也清楚此事暗处之人必定筹措良久,且如此不留余地的杀戮,也证明了对方的来者不善,甚至很有可能还有更凶狠的后招,而他刚才的愤怒,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龙一都亲自出手了,没留下活口便罢了,毕竟会派出来做这种事的必然都是死士,他自己却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而最关键的是,平国公府里,那个人可未必还能撑一个月。
“长临,你可千万要挺住啊……”帝王低声的呢喃飘散在永宁殿晃动的烛火里,而今夜除了深宫中无眠者众,被层层拱卫的平国公府内,也是无数的暗流涌动。
“刚才那是第几波了?”被帝王唤作长临者,正是平国公府的世子,老平国公三儿子唯一的嫡子陆沉,字长临。眼下正穿着一袭绛青色长袍,端坐在国公爷内院门口,望了望深沉的夜色,听见耳边又一轮兵刃相接声逐渐淡去后,问了问守在旁边的龙十三。
“回世子,今夜的第四波,暂时还没抓到活口。”龙十三听见暗卫独有的讯笛声传来,拱拱手冲陆沉示意后,也掏出骨笛回应了一声。
陆沉点点头,抬手回了一礼,说了一句有劳,然后转身进了早已熄了灯的内室,虽然屋内漆黑一片,但他隔着不远的距离,依然清晰的把目光落在了一直躺在床上正发出微弱呼吸的那具躯体上。
“大哥,辛苦你了……”陆沉看着那个模糊的轮廓,听着耳边那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心里并不似表面那般轻松,从收到祖父遇险的消息,再到皇帝的密旨传来,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花了几日才布置好这应对之法,只是,虽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但障眼法能用一时,可用不了一世。
他摸了摸胸口放着的那份密旨,心系祖父安危的同时也忍不住替一路披荆斩棘的帝王担忧:“皇上,这一关,好像比以往的都凶险呐。”
而另一边,后宫中大部分妃嫔都不知道平国公事件背后的暗涌,不少人都以为,今日平国公平安归府后,皇上合该龙颜大悦后临幸后宫才是。眼见又一天的期盼落空,自然少不得颦眉愁坐有之,自怨自艾亦有之,但也有为此松了一口气的,比如压根还没做好侍寝准备的肖欣欣。
眼见着又一天消磨过去,肖欣欣在彻底入夜后才带着小宫女离开了云深的寝殿。二人虽已商定好给贤妃的礼物,但一来这几天前朝平国公失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二来贵妃再次称病后,众妃嫔的探视里独独数次拒绝了刚刚晋封的张婕妤。
一时之间后宫也是议论纷纷,冷眼旁观有之,落井下石亦有之。在这个节骨眼上,云深本想着尽量低调不去惹人注意,却没想到在第二天一大早,收到了皇后的传召。
“有劳觅锦姑姑,烦请稍待片刻,我换身衣服就随您去。”虽然心里惴惴不安,但得知皇后也传召了肖欣欣,想着可能是要对她们这批新入选的妃嫔有所敲打或者别的安排,云深到也没敢耽搁,迅速换了一身合宫规的衣服后老老实实的跟着到了嘉鸾殿外,这才惊讶的发现,除了她和肖欣欣,皇后并未传召其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