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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有的人醒了,有的人还睡着。

那蛊虫一开始摇摇晃晃,刚放在国公爷脸上时几乎要掉落下来的样子,让邱斐看着都觉得揪心不已。但随着它依照着陆云刺破中指留下的血迹,在慢慢爬过了国公爷的半张脸后,就像吸收了所有的血一样,身子逐渐从粉红,又由红到深红,最终随着消失的血迹,一起消失在了国公爷的左边鼻孔处。

然后陆云冲邱斐指了指窗外,邱斐会过意来,连忙按着她的指示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等了片刻,那种奇异的香味都慢慢消散后,陆云又叫他命人把烧好的热水抬了进来。

热水很快灌满了屋内半人高的木桶澡盆,陆云再同邱斐一起又把刚才打开的窗户关上,重新点燃了一种黑色的药粉。神奇的是,虽然这药粉的的确确在燃烧,却不仅没有任何烟雾,反而出现了一股让众人都觉得精神一振、神清气爽的香味。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这药粉彻底燃烧殆尽后,陆云再指挥着几人合力将国公爷脱得只剩一件单衣,然后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浸泡在了热水中,只露出一个头部。

不消片刻,老国公爷的身体就在热水的浸泡下微微发红,露出水面的头部也开始汗如雨下。

又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热水已经开始慢慢变凉下去,陆云小心地观察着国公爷的面部表情,待到国公爷一直平静着的右边太阳穴部位,突然开始突突的跳动了几下,随即原本松弛的皮肤下,渐渐有一根血管越发清晰明显,像是血液额外充足似的变得更大更凸起,很快这痕迹随着面部,向着另一边鼻孔蔓延。

陆云接过邱斐递过来的白色绢帕,在等着那已经变得乌红发紫,从小米粒变成大米粒的蛊虫在右边鼻孔冒出来的瞬间,手拿着帕子电光火石地捂了上去,片刻后松了一口气道:“成了!”

徐神医和邱斐两人这也才放下心来,互相抬头彼此看了一眼,三人都俱是大汗淋漓。那白色绢帕打开,肿了一圈已经变得乌紫的蛊虫口里还咬着一个不足半截米粒大小,黑得有些发亮的小号蛊虫。

“师姐,这就是睡蛊?”邱斐想到刚才在《蛊经》上看到的图解,一时有些好奇,他医痴的毛病又犯了上来,见着这种少见甚至没见过的病症毒虫等,下意识就想上手拿过来仔细观摩研究一番。

“小心些!”好在陆云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不曾松懈,见他伸手,举着绢帕的手下意识就避了开来,只是两人本离得近,这一伸一避间,二人的手指就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这擦过的瞬间便若触电,倒是让邱斐霎时又清醒了过来,红了耳根子,默默退开了几步。

“糊涂小子,什么东西都不过过脑子,想摸就摸?这睡蛊虽然在植入人体前是安全无毒的,但是最终被取出来的可是已经吸纳足了宿主身上各种可能的有害物质,且寄生时间越长,最终取出的睡蛊越毒。虽然这毒不致命,但是让你的手麻痹个三五天失去知觉,甚至留下些后遗症也不是不可能的,你这双手要是不想要了,就尽管摸去!”

徐神医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心里更多还是担心自己这个有时候犯起痴病来便是连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在意的小徒弟。邱斐这时已然清醒,自然也知道刚才是自己冒失,加上此刻平国公的危机已解,心上人也就在眼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垂着头,但随即又想起似地关心问道:“这取出后的睡蛊毕竟有毒,师姐你……”

“不妨事。”见他关心自己,陆云面上到还是维持着镇定,只是下意识移开的目光也出卖了她的内心:“我从开始养蛊起,每日全身都涂抹过一种特制的膏药,在《蛊经》的最末篇有写,这是南蛮人不论哪一脉蛊术都通用的,以防平时自己被蛊虫误伤,本也有很强的防毒功效。”

说道此处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呼吸逐渐变得有力起来的平国公,这下心里也才算是彻底安定下来:“如今除非遇见一个蛊术或者蛊虫远胜于我的人,在它的指挥下强行攻击,否则一般蛊虫,根本不会主动伤我,而若是我自己以血饲养过的蛊虫,即使它的毒能毒到别人,也绝毒不到我。”

她此刻倒是抬起头,直视着邱斐的双眼,认真说道:“小师弟,这南蛮的蛊术虽然当初被南蛮人用在邪魔外道上,但其本身确实也是博大精深,颇有些门道的。只是养蛊之法对于精血的损耗着实不小,师父肯定是不益再为此操劳。而我天赋有限,是远不如小师弟你的。这次回京,我们将当初皇上赐下的所有《蛊经》和与蛊术相关的资料,以及目前保存下来,南蛮之前上缴和我后来培育出的蛊虫幼虫,共计有三十一种。希望小师弟你接下来的时日里若是有空,可以多多钻研,补充完善,将蛊术一脉,能彻底化为医术所用。相信这对于治病救人,行医济世,是绝对会有很大助益的。”

邱斐听她都说到这个份上,脑子里此刻哪里还有半点绮念,当下便是站直身子长揖了一礼,无比郑重其事地回应道:“师姐放心,我定当把所有资料和蛊虫好好研究透彻,将之提炼融合用于医道,绝不辜负的师姐厚望!”

啪!徐神医直接伸手重重地打在了邱斐的屁股上,瞬间将刚有了几分正形的邱斐又回了猴子原型。

“师父!”邱斐捂住屁股,怨念的转头看了笑得正开心得徐神医,在心上人面前出糗什么的,也太让人社死了。

“别在老夫面前装腔作势了,云丫头怎么就对你寄予厚望了,你要是有心,还不如现在早些出去通知沉哥儿一声,他再转下去,老夫的眼都要花了。”

他这一句话才让其余二人都想起来,转头一看,窗户上隐约瞧见陆沉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又听不清屋内几人的话,又不敢打扰,光是想想,就能知道他此刻的样子,怕是与平日里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相去甚远了。

到底还是陆云心疼自己这个小堂弟,一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一边过去推开门,冲着在屋外已经快把鞋底都磨破的陆沉招招手,温柔的笑道:“三弟莫急,祖父很快就会醒了。”

果然,十八日一大早,天色甚至才刚刚蒙蒙亮,一直守在祖父床边的陆沉,就是被平国公爷的咳嗽声给唤醒了。

这一日的平国公府,才是真正的散尽阴霾,白弃和龙一先后都到了府上确认后,又分别进宫回禀了皇上。再然后,午时刚过,最后守在平国公府外的剩余三成龙鳞军就尽数撤走,当然暗处仍然留了一队龙鳞卫在府内暗中监视保护。但在外人看来,这便是平国公已经安全,即将要恢复的征兆了。

这一日不上朝,在家中的王丞相和宣国公自然都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只是王丞相的书房上,眼下却摆着一张让他无比重视的纸条。

这是庆双在反复修改了七八次后最终经由宫里王家的传信渠道所传给王丞相的密信。

上面不仅详细写明了张林林自端午宫宴后,先是抢了贵妃娘娘侍寝的机会,成了婕妤。接着又在没两日后就因虐杀宫女,意外被新入宫的滨州刺史之女刘氏撞见,求到贵妃处。而贵妃本着都是自家人的心态出手相助,却再度横生枝节,刘氏直接身死,又被皇后娘娘追封两级也成了婕妤。

但是张氏对刘氏“自缢”身亡一事坚持表示不知情,还刻意引导她和贵妃娘娘怀疑皇后,庆双将贵妇提出的要把张林林当初生下的那个男孩带来盛京、以作要挟一事也和盘托出。以及在刘婕妤葬礼之上,佳美人万氏的异常反应,贵妃娘娘的评价是“甚疑”。

只是到末了,庆双却对贵妃两次要求她的,提出要自己母亲万氏早日递牌子进宫只字未提,倒是说了丞相吩咐的让大公主偷大皇子字帖一事被贵妃发现,她本人被贵妃罚了三十大板作为结尾。

“哼,也是个没脑子的东西,进宫这么多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王嵩此等老辣之人,哪能不知庆双最后的结尾是何意,只是到底也考虑到她对自己忠心,而且接下来他的种种安排布置,后宫里比起自己那个随时容易情绪上头的女儿,庆双此人,到底也还得用。

他吩咐管家给庆双的母亲,也就是如今府上的二等厨娘榆娘赏了五十两银子,说是女儿在宫中办事得利,榆娘自是感恩戴德,也明白自己按照惯例,回头要托人给还在宫中的女儿传个信。丞相大人对自己一家人的厚爱,断不要辜负丞相大人,要好好在宫中做事,伺候好贵妃娘娘芸芸。

而比起这等旁支末节的小事,庆双没有写在纸上的一件,才是令王丞相真正在意的事。

庆双不写,是因为比起只能靠她了解宫外和家中消息的贵妃娘娘,庆双一早就知道,贵妃娘娘的母亲,也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万氏族长唯一的嫡女,江南第一美人,百里红妆下嫁王嵩的万芬芳,如今的丞相夫人,是不可能进宫来见贵妃娘娘的。

丞相夫人,早在两个月前,一众秀女刚刚入宫时,就离开了丞相府,离开了盛京。

说是回老家去了,但这一去两个月,不仅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而且就算庆双不在府中,但从家里和丞相大人给她的传信,以及宫中所遇到的人,和所看到的种种事端表明,都让庆双越来越觉得,万家,怕是跟王家,不再是一路人了。

就如同现在,多年来与王家亲如一家的万家人,如今万氏族长的庶长子,也就是万聘婷的大哥万如疆,就以一身马夫的打扮,出现在了宣国公府上的马厩中。

而已经失去自己亲孙子三天踪迹的宣国公,此刻已然是颓了大半的精神,原本还乌黑的头发都花白了不少,这三天几乎是没睡一个囫囵觉。然而想到自己已经昏厥了两次,如今还躺在床上被请来的御医施针护住心脉的宣国公夫人,他是绝不能让自己在此刻倒下的。

“贤侄,你可确认,真是有了我孙儿的消息!”

宣国公压低的嗓音都微微颤抖,原本按着万如疆的辈分,是当与世子钟昊平辈而论的。只是宣国公此刻心乱如麻,三天下来对嫡亲孙子的担心,和对未来的无比忐忑,让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平日里那般纲理伦常。且万如疆悄悄前来,直接说的是有了钟昊准确的消息,还要亲自带他过去,宣国公一边欣喜若狂一边又怕是一场空欢喜,恨不得此刻都能将万如疆的脑子掰开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国公爷莫急,世子如今平安无虞,就在城郊往西七十里,王嵩府上的一处庄子内。”万如疆一边躬身摆上马凳,忠实地扮演着一个马夫的角色,一边以只有他二人能听清的声音回答着宣国公。

“果然是王贼!”宣国公听到此处,瞬间双目圆睁,一时直恨得咬牙切齿。

好在他也知道虽然是在府内,到底人多嘴杂,不过片刻后就收敛了神情,只是一边踩着马凳上马车时,一边还有些不放心的抓着万如疆的手道:“那贤侄,我们如今是直接去那王贼的庄子上要人?那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你且待我安排一番,最少也得先调个几百人将那庄子围他个水泄不通。否则回头一个不留神,他的人又带着我的孙儿,像当初抓着陆勇那老匹那般跑了几百里地可如何是好。”

“国公爷莫急。”万如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平日里如此精于算计,在人前从不会失态的宣国公,在面对自己唯一的嫡系血脉,真正在意之人身处险境时,到底也是如常人一般失了方寸,竟说出这般没头没脑不着边际的话来。

“我们此行是先去城北郊的山神庙,父亲大人在那里等着国公爷您,且他也带来了能平安救出小世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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