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有女良善,多愁善感与梦境
“小姐、小姐……”
名叫鲧捐的丫鬟大呼小叫地跑进小院，直奔闺楼而去。
待到房门之前，方才猛地停下脚步，用力地喘上两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少女坐在书案前，黛眉微微蹙起，一手托腮，一手抚摸着白狐柔软的皮毛，不知在想着什么，呆呆地出神。
夕阳的余晖透窗而入，洒在少女的身上，恬静而美好。
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像是一幅隽永的画卷。
鲧捐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似是怕惊扰了对方，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
“小姐……小姐……”
“呃……”少女回过神，机械地抬头望过来，眼中的迷离渐渐消散，“是捐儿啊，怎么跑得满头大汗，出什么事了？”
娟儿闻言嘻嘻一笑，自袖口扯出一方帕子，随意地抹了一把脸，有些兴奋地说道：
“小姐，府门前的人好多，看上去比昨日还多，嘻嘻……想来都是来看小姐的，小姐可要去施药？”
少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目光轻移看向窗外。
残阳的余晖为院中大树披上了一层金光，婆娑树影摇曳，似是在不舍地挥手告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愁绪。
一时间，她竟然看痴了。
“小姐，小姐……”
“嗯？”少女回过头，螓首轻摇：“不去了，捐儿你们去就好。”
“小姐。”捐儿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抹忧色，“可是身体不舒服？”
少女展颜一笑：“我没事，捐儿不用担心，且去施药吧，待将院中的药材用完，便停了吧。”
“啊？这是为何？”
“三伏已过，所用药材虽无毒性，却过犹不及。”少女话音一顿，又看向窗外，“况且这府外之人，怕是也没有贫苦之人了吧，药方早已散出去了，若他们需要，便自行去买吧。”
“小姐……”
“去吧！”
“是。”
见少女主意已定，鲧捐只能应声退了出来，踏出房门时，仍旧不解的回头看了看，随即一脸迷惑的离开。
她看得出来，小姐有了心事。
可这是为什么呢，明明之前都是很开心的。
施粥送药于侯府来说，虽然很寻常，可那都是侯爷与夫人在主导，与这次是不同的。
那么多的人，所有的感激与溢美之词，都是属于小姐的，院中的侍女自然也能沾些光。
都是刚刚及笄的年纪，心中难免会生出些虚荣的成就感。
可小姐却突然对此没了兴趣，偶尔还会露出一副愁绪满怀的样子。
想到从其他院子听来的某些八卦，让她心中有了一种推测——小姐恐怕是春心动了。
只是小姐平素只是宅在府中，又会是对谁动心了呢？
难道是……
想着想着，鲧捐突然心里一突，加快脚步朝府外走去。
但愿自己想的不是真的，府外那些衣衫褴褛的家伙，哪里配得上自家小姐，小姐恐怕也在为彼此间的差距而苦恼。
为今之计，自己要尽快分辨一下，将一些熟面孔赶走才是上策……
树影婆娑，水声潺潺。
妲己单手托腮，出神地看着窗外，眼神迷离。
这个时代没有青春期的概念，对于少男少女的烦恼也没有针对性的研究，人们大多都是在迷茫中度过了这个时期。
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不过是生理上的变化引发的心理波动。
正是因为如此，每个人的身体状况、生活环境不同，外在表现的区别也是巨大的。
男孩子多是好战与叛逆，女孩子常常多愁善感。
在这个时期，道理往往是说不通的，其实并不是少男少女不可理喻，而是这些情绪凭空产生，很难与道理关联起来。
妲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中总是涩涩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雾气被晨曦驱散，想哭；蝉儿落入雀口，想哭；鸟雀哺育幼鸟，想哭；夕阳将落，想哭……
这种感觉很怪，明明轻松惬意的景致，也能从中寻找到令人抱憾的角度。
若论见识，身为侯府嫡女，自然非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可比。
她曾经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动了春心。
这种事情对大户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禁忌，便是从侍女下人的口中，也能将之了解个大概，荤的素的很是丰富。
只是经过一番试验，最终否定了这个想法。
前些时日在侯府门前施药，其中的变化是很明显的，那些日益相熟的面孔，愈发炙热的眼神，几乎将心中所想都写在了脸上。
她只是生性单纯，却不是傻。
那些人的追求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只是不能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严格说来，甚至觉得有些抗拒与厌恶。
既如此，便可排除春心动的这个选项了，只是心中对这突兀的多愁善感，却感觉更加的迷茫了。
最近一段时间，这种状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每日醒来，枕头多被泪水浸湿，细细回想之下，却没有丝毫梦境的记忆，不知自己为何流泪。
这些事情，她没有对家人说。
虽然这种情绪出现的古怪，可却对身体没有丝毫的影响。
研习姬谷的医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加上与侯府中的医者沟通请教，对于脉象的理解已经可以算作小成。
虽不敢说有多么精通，但是否正常还是可以分辨的。
她有一种感觉，若是能记得梦中的一切，或许便能搞清楚愁绪的来由。
只是……这一切却由不得她。
夕阳西落，在天边残留的淡淡白光中，写满了对于世间的留恋。
“唉……”妲己叹了一口气，目光追随着夕阳的影子，眼中泛着粼粼波光，纤手抚摸着白色毛团。
白狐似是已经睡着，蓬松的大尾覆在蜷曲的身体上，只是在夕阳落下天际的那一瞬，似有一抹精光自那尾巴下闪过。
妲己没有发现这个异状，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远方，身形渐渐隐没在夜幕之中。
待得一众侍女回返，着实被这情景吓了一跳。
自家小姐也不掌灯，忧伤地坐在黑暗之中，顿时弄得鸡飞狗跳。
稍作镇定之后，鲧捐凑到妲己身旁，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撸胳膊卷袖子，看样子欲去寻人晦气。
“小姐，可是心有所属？”
“你在浑说什么？”妲己秀目圆睁。
“小姐但说无妨，捐儿不会告诉侯爷的，捐儿只是想去问问那公子，为何隐于暗处，留小姐独自神伤。”
妲己愣了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捐儿，莫要乱猜，哪里来的什么公子。”
“没有么？”鲧捐眨了眨眼。
“没有！”妲己摇了摇头，表情异常的坚定认真。
鲧捐看着妲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妲己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最近心情不佳，却不是什么情爱之故，劳捐儿担心了。”
“小姐有心事？”
“唉……这事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
“可要禀报侯爷夫人？”
“不必了，于身体无碍，何必让爹爹娘亲担心。”
一场虚惊过后，侍女各归其位，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点点灯光自闺楼亮起，少女手执书册的剪影映在窗棂之上，安宁且温馨。
月上中天，夜幕渐深，阵阵虫鸣交织成悦耳的夜曲。
妲己洗漱过后，躺在绣床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一个悲情荒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