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降子汤
聂雪凝微微睁眼，看到钟太医在为自己扎针，不痛，只有一点胀胀的感觉，心里的郁结仿佛一点点在被瓦解。
这里不是太乾宫，也不是翠云宫，好像是聂家。
萧南澈突然上前，急切地问道：“凝儿，醒了么？可有哪里不舒服？”
关切的神情难掩眼里的激动、兴奋与期待。
聂雪凝有气无力地垂下眼，不想看到他。
“钟太医说你气血亏虚，等扎了针吃过药，多休息几日就好。”萧南澈完全不在意聂雪凝的冷漠，就如同曾经的她一样。
看似平静的大海，孕育着无数生命。
聂雪凝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淡淡问道：“我怀孕了，是吗？”
萧南澈低下头，此时的他，像做错事的孩子。
“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萧南澈满心愧疚地说道：“对不起。”
“出去。”聂雪凝的话，斩钉截铁，不容半分质疑。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聂雪凝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无法相信那里竟然有一个生命存在，顿觉大海真伟大，愿意包容那么多的生命在它的身体里，生存生活，世世代代周而复始。
而大海，就那样如精灵般，守护着它们，世世代代永不止息。
缓缓起身，喝下桌上放着有些微凉的中药，不算太苦，放下空碗，出了房门。
萧南澈忐忑不安迎上前，“凝儿要去哪儿？”
“回宫。”
悬崖边上挂着的心，得到一丝解脱，嘴里喃喃道：“回宫，回宫好。”
二人很快上了马车，萧南澈将软垫靠在聂雪凝身后，“这样舒服点。”
聂雪凝想回应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就如此时身旁的人一样。
萧南澈支支吾吾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凝儿，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是。”聂雪凝语气坚定。
萧南澈期待的眼神里充满了失落，却道：“不想要，我们就不要。”
聂雪凝猛然转眼看着萧南澈，深深的一眼，却不知要说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的，胃里的药翻腾，有种想吐的感觉。
聂雪凝捂住嘴，皱着眉掀开旁边的帘，让清新的空气进来。
萧南澈赶紧帮着拉住车帘，紧张道：“凝儿，是不是想吐？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下来？”
“闭嘴。”聂雪凝觉得心里烦躁，挤出两个字，闭上眼靠在马车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回了翠云宫，熟悉的装饰莫名有种安全感包围着自己，房门开着，身边没有人。
聂雪凝正因难得的安静心悦，萧南澈已经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醒了？”萧南澈赶紧放下，来到聂雪凝身边。
聂雪凝盯着桌上的药碗，萧南澈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满是怜惜与愧疚，沉默了好久，最终柔声缓缓道：“这个降子汤……是钟太医专门调配的，但终是一团血肉从体内剥离，受不住的时候吃这个。之后，好好听太医的话，调理身子。”
萧南澈红着眼，将手中的小药瓶放到床边，起身出了房门。
门被随手关上，屋子暗下来，桌上的汤药看起来更黑了，像深邃的深渊张牙舞爪地吸食着自己。
聂雪凝拿起药碗，转身倒入寝殿插着腊梅的花瓶里，兀自缩进被窝里睡觉。
腊梅馥郁淡雅的味道，一阵阵卷入鼻腔，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中药味，令梅花的香味，更加不显浓烈。
聂雪凝的这一觉，睡了很久，似乎要把此前的郁结、怨念一一睡死过去，醒来嘴里呼出一口白气，天好像更冷了，暖和的屋子里，耳朵竟感觉有些发冻。
推开房门，翠云宫所有人都站在院中，仰头不知在看什么，聂雪凝也好奇地抬起头。
有一些白色冰晶落到脸上，有点寒凉，聂雪凝摊开手心，细小的冰晶化成水珠留在自己手上。
“娘娘，下雪了。”香兰扭头看到聂雪凝，指着天空说道。
南方人，是极少见雪的。
聂雪凝微笑着点头，看着银星闪烁，似乎已经看到了大雪后的帝宫，银装素裹的模样。
“雪天更冷了，娘娘多穿些。”
“嗯。”聂雪凝应声，回屋子穿上了夹棉的袄子，将香兰为自己准备的护耳戴好。
“娘娘，您去哪儿？”香兰看着聂雪凝缓步往翠云宫外走去，有些担心地问道。
聂雪凝装作没有听见，径直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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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乾宫众人看到聂雪凝，以为自己花了眼。
宁妃有多久没有独自来过这里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
此时众人看到宁妃，比看到皇帝还要害怕，赶紧上前拜礼。
聂雪凝低头看了眼身前的人，绕过他们，走向站在房门紧闭的大殿门口的苏喜。
聂雪凝的话，没有太多情绪，直接问道：“皇上呢？”
面对突然来找皇帝的宁妃，苏喜一时之间也慌了神，不知如何应对，“皇上……”
“怎么，在议事？”
“不是……”苏喜往紧闭的朱门看了一眼，却不知说什么好。
“不让我进？”
“不是的娘娘！”苏喜被问得更加紧张，解释道，“哎，皇上其实前阵子受了风寒，近日国事繁忙，久未休息，身子有些不适，所以……”
苏喜话音未落，里头传来一阵咳嗽声。
萧南澈进去前交代不要告诉宁妃，也不要宁妃靠近。
众人皆知，此时的宁妃根本不会再来此处，可萧南澈还是满怀期待的交代着，没想到宁妃竟然真的来了。
苏喜欲哭无泪，既开心又慌张。
聂雪凝听着咳嗽声，微微皱起眉，没感觉萧南澈前几天有什么异样，怎么今天突然病来如山倒？疑惑着直接推门而入。
萧南澈披着一件厚厚的裘衣，正在案前批阅奏折，左手拿着暖炉，旁边的火炉也一直燃着，整个房间热极了。
被突然的开门断了思绪，萧南澈有些不悦地皱眉抬头，一看是聂雪凝，狠厉的眼眸瞬间转而柔目。
“凝儿？你喝了降……”只觉自己说错话，赶紧住嘴，继续道，“喝了那个不好好休息，怎么到处乱跑？”
指责的言语，没有半分脾气，全是疼惜与宠溺。
聂雪凝并未理会，带上房门走进，看到桌上的药，已经没了热气，伸手摸了摸碗，“药都凉了，还没喝。”
萧南澈还在惊讶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凝…凝儿，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聂雪凝没有情绪的目光看向萧南澈。
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怵，“不，不是，咳咳……”
“把药喝了。”聂雪凝说着转身去门口叫苏喜，指着桌上的药道，“苏公公，药凉了。”
苏喜见此情此景，心生感慨，笑道：“老奴这就重新拿碗热的。”
萧南澈不想错过此番聂雪凝对自己的关心，赶紧接话，“没事，就喝这个。”
“行，那你喝吧。”聂雪凝也不纠结，拿起桌上的药递给萧南澈。
萧南澈喝着苦口的药，只觉得甜蜜，笑盈盈地问道：“怎么来了？”
“想着很久没去拜见过太后，说找你一起。”
“好，这就去。”萧南澈猛然起身，吸了口凉气，惹得一阵咳嗽。
聂雪凝站在案前看着他，“看你这狗样子，等你好了再说吧，免得太后担心。”
萧南澈走到聂雪凝身边，“朕没事，咳咳。”一激动，再一次捂嘴咳嗽起来。
“还没事，发烧没？”聂雪凝说着，手背探着萧南澈的额头。
突然的触碰，让萧南澈的心，瞬间快要跳出嗓子眼，压制着想要咳嗽的冲动，深情款款地微笑着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聂雪凝语气依旧平淡，“还好只是着凉了，晚上早点休息。”
“嗯。”萧南澈的尾音上扬，开心极了，心里像是刮起一阵春风，将心里长久的黑暗密云吹散。
可看着转身向外走去的聂雪凝，萧南澈慌张地问道：“你去哪儿？”
“回翠云宫。”
“不是去看太后么？”萧南澈赶紧追上还未走出房门的聂雪凝。
“你生着病怎么去。”
“朕能去，现在就去。”
南方的桃花，开到了极北，早春的风夹着北地的雪，桃花瓣被吹到了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