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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那日,你是在匡她?

“诛神峰那日……”她准备了许久的说辞,在见到金陵脸上那道从眼角横亘到下巴的伤时,顷刻遗忘。

他受伤了吗?

是因为诛神峰的事?因为扶疏?还是因为她?

她下意识想要关心那伤的来历,开口前,却对上了他那双桃花眸。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八个大字如刀砌斧凿般刻入脑海,她想起了车马行前,他扯着她说的那番话,梗了梗脖子,将所有游离于关切与暧昧之间的话语尽数咽了回去。

她不想再让他有任何肖想,这对于他们二人而言,都是件极不被尊重,又浪费时间消耗心力的事。

金陵似乎看出了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他就那么长身孑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奈川思索片刻,抿起唇角,续道:“我还以为这枚簪子就此丢了,幸好北舟清扫战场时顺手将它寻回来了。”

金陵扬起眉梢,看向她手中的簪子。

“这簪子太过贵重,我实在是无福消受,仙君还是收回去吧。”

她的说辞都在金陵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没有接:“送人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

“它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贵重。”

奈川蹙着眉头,听他解释。

“我送你这簪子时,我们还并未见过,我就算再有钱,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将一枚精金凤簪送给一个陌生女仙,我是大方,但并不蠢笨。”

说着,他展开双臂,笑将起来,奈川也随着他的笑慢慢放松了下来。

“可那日……”她说着,又恍然间睁大了眼睛,“那日,你是在匡她?”

解救易空青的那日,他面不改色地对着这枚凤头簪侃侃而谈,再加上他“金陵散人”的名号,竟没有一个人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不错。”他眯起眼睛,那条可怖的伤被拉得更长了些,“不过……若你现在愿意开口找我要一枚精金宝簪,我必然答应。”

“不了不了……”奈川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低头看向手里的锦盒,“那这簪子、”

“好生收着吧,”他出声打断,看着奈川的眸子里若有所思地说道,“就当……就当是我给你与你未来夫君的新婚贺礼。”

“?”

奈川的眼中流露出清澈而单纯的疑惑。

可这个疑惑,金陵可不敢回答。

一个明智而有自知之明的棋子,是绝不会掺和下棋人的私事的。

那简直是在找死。

于是他清清嗓子换了话头:“对了,我在查廖江河那边的事,眼下还没有什么结果,不过唯一能确定一点的事,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卒,实则牵扯很深。”

那廖江河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奈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自从经历了诛神峰上的事,她可以笃定,那些人都是冲她来的。

她也曾大胆设想,若能以她为饵,诱他们上钩的话……

“不需要,”金陵似是会读心一样,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你的任务就是两个字,活着。”

话落,也没等奈川说什么,他转身就走了。

奈川看着他拂袖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抽搐,心道:

“这实在是项……无比艰巨的任务啊。”

地下数尺的一方溶洞中,寒冰之上,潜心打坐的扶疏懒懒掀起一只眼皮,掠向站在下面的丁一。

“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丁一硬着头皮朝他拘了一礼:“是。奈川仙子今日在北海水君处接了一个狐狸毛球做成的配饰,那配饰正是出自易空青之手。”

扶疏不屑地啧了一声,心道,早知道那只狐狸会这么碍眼,当初他就不该放任奈川去救。

不过,只是一只薄命的狐狸而已,倒也不足为惧。

“然后呢?”

丁一嘴角抽了抽,继续回禀:“然后……仙子又召见了金陵散人,想把一枚凤簪还他,没还成,又被仙子收了回去。”

“她倒是来者不拒。”

扶疏的声音没多大起伏,像是在品评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

不过,越攥越紧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

“还有……重明鸟,”丁一深吸一口气,小心开口,“他也出现在了安济。”

重明鸟?

扶疏眯了眯眼睛,用他那双极具危压感的眼神睥睨下来,冷声质问道:“我不是说过,名录的事立刻暂停,谁让你将他带来的,丁一,你是活腻了吗?”

自从那日将奈川从诛神峰救下后,他便亲手画掉了所有所谓的“替代品”人选。

这世上,无人能代替他的位置,站在她身边。

唯有他自己。

她是他的。

丁一急忙下跪 为自己辩解:“尊上明鉴,这并非是属下刻意引导,而是重明鸟他自、自己寻来的。”

“自己寻来的?”扶疏支起一根腿,将手肘搭在膝盖上,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似是在求证这席话的真实性。

顶着这样恐怖的眼神,丁一不敢抬头:“是,他好像……好像一直在找奈川仙子的下落。”

那破鸟儿也在找她?

想做什么?

若是想重拾主仆恩情,不该来找他吗?

哦,差点儿忘了,这世上已经无人记得他了。

那些不重要的过去,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一桩桩一件件,都已被他亲手抹掉。

若非那日奈川喊出那声“闻人于宵”,他都快忘了,那曾是他的名字。

“很好。”他轻哂一声,“既然这么想死,那就一起来吧,反正都是个死,一起杀还是单独杀,没有差别。”

冥王的狠辣低语无法穿透这层坚厚的实地,地面上,几只丹鸟正躲在树下的阴凉里休憩,几个小孩子蹑手蹑脚地靠近,生怕将这样美丽的鸟儿惊飞,他们在离得足够近的地方撒下一把混杂着苞谷小米的鸟食,然后兴奋地跑到远处,伸出几个小脑袋向它们张望着。

他们不知道是,从这些丹鸟中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他们的太祖父祖母活得久。

丹鸟们继续在它们划定的范围内懒洋洋地挪着步子,为首的走在最前面,它嫌弃地看着那脏了吧唧的粗食,然后抬起头,对着这个仅用一根竹竿和一个笸箩做成的最最白痴的陷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只鸟……它好像看见我们的陷阱了诶!”

说话的是队伍里最小的孩子,他还没到五岁,说话奶声奶气的,闻言,孩子里的大姐大最先做不住了,她皱眉怼了回去:“你懂什么!鸟们都是傻的,即便它看见了,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你就等着吧,马上它就、”

话音未落,几只丹鸟几乎同时间振翅齐飞,刮起一阵不小的风旋,几个孩子遮挡不及,方才撒在地上的鸟食和着飞沙走石一并刮进了他们的嘴里。

最小的那个娃娃经不住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几个大的赶忙安慰起他,只有那个大姐大在抬头的瞬间,看见一个穿着旖丽的女子自树下走过。

今日是魁日,大街上人满为患,缈缈乡人尊古礼,每个人都穿上了自己衣柜里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以最体面的样子等待入夜子时为大地之母祝寿。

是以,在魁日这日,无论路上行人穿着如何盛大,甚至是长裙曳地几里,只要她不嫌脏,外人也不会说她一个不字。

但方才那人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人看一眼,便再难移开眼睛。

小姑娘实在是太好奇那人的样貌,索性离开了她的小队伍,独自一人追了上去。

一个转弯,人却不见了。

“人呢?”

啾啾——

不知打哪儿来的东西冷不丁擦着她的鬓发从她耳边掠过,吓得她急忙闪躲,回过头时,路中央多了一只丹鸟。

如果她看得没错,这只小鸟正操着它那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穷凶极恶地紧紧凝视着她。

是的,她第一次用“穷凶极恶”来形容一只鸟。

头皮一麻,她逃也似地跑开了。

“也不知道谁傻,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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