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十三爷,你终于回来了
接到扶疏传唤时,丁一还在揣度前夜扶疏临走时跟他说的话,自从他化形以来,他从未在这位不苟言笑的尊上口中听过半句玩笑话,可若他是认真的,那、
不过是换了种说法的赐死。
他惴惴地立在插屏前,屏后依稀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他曲着一条腿踩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柄短刀,形容慵懒。
已经做好准备,打算从容赴死的丁一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臣服礼:“主上,属下、”
“你说,如何能讨得到小月的原谅?”
扶疏转着刀柄,眸子凝在琉璃小窗上,有这么一问。
满肚子的话都被噎回了肚子里,丁一梗了梗脖子,脑袋上默默顶出一个问号。
“?”
见他不答,扶疏难得好脾气,他也没恼,换了个姿势,短刀不疾不徐地敲在桌子上,一下、两下……
“我问你,如何能让小月原谅我。”
他昨夜太过放肆,竟将她生生吻晕了过去了,抱她回去时正巧撞见夜猫子谢皎皎,她那一双眼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当然,谢皎皎如何看他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今日晨起,谢皎皎会在小月面前如何形容他。
他的小月,又会如何看他。
一个不清不白就强吻了她的疯子,一个心思深沉满腹算计的小人。
他捏了捏鼻梁,头疼不已,他从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可眼下,他甚至想去找温离,让他抹掉她们昨夜的记忆。
这样,一切都能回到正轨……吗?
他停下手里的刀,目光一偏,插屏旋了个角度,半遮半掩的丁一被他凌空提到了面前。
初初回神的丁一赶忙答道:“仙子、仙子很喜欢吃糕点,以糖糕为甚。”
糖糕吗?
想到那股甜腻的味道,他微微蹙眉,松开了手,沉声吩咐道:“去给我准备一份,不、三份,要快。”
“是。”丁一在地上滚了一圈,逃也似地向外跑去,却又在门前三步外站定,进退维谷。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扶疏压着眉心怒喝他,一抬眼,却看见丁一顶着死了爹似地表情站在他跟前。
“主上,南斗星君求、求见。”他话都说不利落,说罢结结巴巴地让出一条路,只见“求见”的温离冷着一张脸就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进,迎向扶疏那不算善意的目光,电光火石间,只听他沉声质问:“你昨晚都对奈川她做什么了?”
奈川?
当啷一声,琉璃短刀掉到了地上,扶疏坐起身,神色凝重:“出什么事了?”
奈川的房间在整个宅邸的东北角,毗邻一条溪流,雨季刚过不久,水流不算大,顺着墙下的河道缓缓地淌着,水流澄澈,仔细看还能看清布满河道底部的乱石,乱石被水流冲刷裹挟,不住地顺着水流向西而去,它们走走停停,像是他乡客旅,奈川临窗相望,粼粼波光映在她漆黑的深眸中,如繁星璀璨。
可这璀璨,又带着藏不住地迷惘彷徨。
谢皎皎坐在桌边,与她毗邻着一条看不见的河海,望洋兴叹:“阿灯,你究竟是怎么了呀。”
奈川将自己往床的里侧团了团,有意侧开脸避过她的目光,没做声。
“阿灯,你倒是说句话呀。”谢皎皎说着往前挪了挪凳子,奈川警惕地看向她,又努力往窗边靠,眼看着人就要翻出窗子,谢皎皎只得举手作投降状,生无可恋地退了回去。
若说她又重新失忆了,那她勉强也能接受,毕竟是逆天重生过一次的人,记忆动荡也属正常。
只是她不理解的是,这次失忆,她怎么开始怕她了?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谢皎皎啊,你、你真的一点儿都记不得我了吗?”她的努力在奈川狐疑的目光中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她颓废地趴在了桌子上,这打击太大,她需要好好缓缓。
“阿灯……你怎么又把我忘了啊……你还要忘记我几次啊……”她将手压在下巴底下,一字一句地喃喃着。
“小白,是累了吗?”一片阴影罩在了她身上,她强打精神坐了起来,回头看向来人。
温离揉着她的发顶,眉眼间满是宠溺的柔情。
奈川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逡巡,她思索片刻,不解地簇起了眉头。
她拉下他的手,问道:“你派人去找了没有?我昨晚见的那人他、”
话音未落,门前地面上又多了一个欣长的人影,脑海中的那张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照进了现实,谢皎皎指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厉声喝道:“是你!你是何人!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把阿灯怎么了!”
她像个斗志昂扬的小鹦鹉一样撸起袖子就想上去同他理论,没走两步就被温离拉了回来,在她不解的眼神里,他在唇前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厢,将一张小小的床榻划定为唯一安全岛的奈川终于有了动作,她离开了与她“同生共死”过的窗户,扒着床沿一点点试探着向床边挪去。
她盯着扶疏仔细打量半晌,一双秋水瞳中渐渐氤氲起一层水雾,她皱了皱鼻子,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扶疏还没搞清楚情况,只见她哭着冲下床,像一簇离弦之箭般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他被她撞地后退两步,下意识环住了她的肩。
相比之下,奈川抱他的力气就大多了,她以臂为链,以手为锁,就这么牢牢箍住了他的腰,成了他身上的一个人形挂件。
目睹了一切的谢皎皎原地石化。
她看着奈川在一个她见所未见的男人怀里哭成一团,又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先是僵硬了片刻,而后便轻车熟路地轻薄上了她的脊背。
当然,正经的形容应该是——拍慰。
奈川哭了一阵,才从他的怀里抬起脑袋来,迎着扶疏深邃的眼眸,她哽咽着喃喃:“十三爷,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