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月乘风(6)
伏炳天被司空氏所俘的消息很快就像平地惊雷一样在定关塘炸开。
伏家将领个个焦头烂额,伏欢颖则第一时间跑到了沈临佑的住所。
云梨踩在梯子上,正帮着给修缮屋顶的人递泥浆。一旁的小丫头刚要将桶递上去,就见伏欢颖步履如风地冲了进来。
她不耐烦地推开下人,一脚踏上湿滑的地面,双手没个支撑,眼见就要滑倒。
小丫头连忙去扶,不料却将泥浆甩了她一身。
伏欢颖堪堪站稳,见刺绣精美的衣襟前灰黑一片,当下便将怒火尽数撒在这个丫鬟身上。
她揪过小丫头的头发,扯着耳朵,左右开弓连扇了两耳光,小丫头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就被她打得号啕大哭。
伏欢颖还是不解气,继续扯着她又打又骂。
伏欢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跋扈,动辄便打骂下人。
整个院子充斥着虐打声和哭嚎声,一院子的仆役谁也不敢上前说情,只能畏畏缩缩眼睁睁看着。
这小丫鬟才十岁左右,如何经得起被她这样虐打。
云梨起初也是害怕,听着小丫头哭声渐小,她再也不敢犹豫,冲上前拉开两人,将小丫头护在身后。
“请姑娘高抬贵手,云梨愿为姑娘清洗衣裳,保证干干净净,就如新的……”
啪的一声脆响,她话还未说完,人就被打得跌倒在地,甚至眼前都有一瞬间的发黑。
伏欢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话?”
云梨不敢摸脸,只稍微碰了下嘴角,唇齿间的腥气渗透,人也跟着哆嗦起来。
伏欢颖仔细看了她两眼,倏忽认出她来,瞋目切齿道:“沈临佑房里的侍女是吗?你就算跟他睡过上百次,在我这也只是个贱奴!”
说罢直接抄起随身鞭子往她身上狠命抽打,嘴里仍在不停咒骂。
小丫鬟肿胀着脸,在旁又哭又求。
云梨被打的蜷缩一团,紧紧咬牙不让自己叫出声。
伏欢颖见她这样,似乎不解气般又拿脚踹。
井睿闻讯赶来时,见院中乱做一团也是吃惊,但还是压制住不愉上前赔笑:“主君不在府上,姑娘可去外面寻找。”
伏欢颖根本不屑同他们说话,听闻沈临佑不在,她不好耽搁,收起鞭子怒气冲冲走了。
井睿扶起云梨,对人群吼道:“看什么看,都散了!”随后转头问她:“能走吗?”
云梨点了点头。
井睿无奈:“这都什么事儿!你回去好生躺着,我去找大夫给你们看看。”
沈临佑连躲了两天,伏欢颖找不到人,渐渐也消停下来。
傍晚用饭时,井睿照旧布菜。用罢饭,见上茶的人不是云梨,沈临佑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门外,也没说什么。
这日再回来,发现给他更衣的也不是云梨。
他有些不快,挥手打开那个侍女的手,“叫井睿进来。”
片刻后,井睿从外进来俯首:“主君何事吩咐?”
沈临佑冷声询问:“云梨在忙什么?”
井睿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她告假休息。”
沈临佑冷笑:“什么时候婢女还有休息了,把她叫出来。”
井睿有些为难,但还是依言照做。
桌案前,沈临佑正在查看宁州港地形图,云梨前来奉茶,沈临佑头也未抬,虽然只是看到手腕便也能确定是她。
心情刚好一点,忽地看见手腕里侧她试图遮挡的部分似乎有一道淤痕,云梨曾经因为他受过伤,这道伤痕他再熟悉不过。
沈临佑抬头看她,见她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破皮,有青紫,嘴角还有肿胀痕迹。
他不免大吃一惊,云梨以为他要动怒,忙往烛光照不到的暗处躲去。
沈临佑压住怒火,沉声问她:“谁打的?”
这话一出,他心中基本就有了答案,他手下无一人敢滥用私刑惩处仆役,除了伏欢颖来闹腾还能有谁?
云梨双手抖得厉害,她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却不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是为了伏欢颖,那她可能得罪的就不止一座尊神了。
沈临佑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压制住火气后重新低头看地形图,半晌后才说:“回去好生用药,这几日卧床休息不必过来了。”
自伏炳天被俘,伏欢颖找了沈临佑好几天不见人影,伏家将领们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家七嘴八舌谋划了许多计策,可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伏欢颖气得口不择言:“伏家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竟都找不出一个能领兵救我爹的吗?就算是饭桶现在也该有二两力气了,难不成要我一个女子冲锋上阵?”
有的人敢怒不敢言,有的人自觉羞愧不敢吱声。
参领黄禄道:“虽同在北方水域,可司空氏的船队是这片水域里装备最为精良的,若不想出个万全良策,岂不救人不成反送兵?”
伏欢颖气急败坏,她转头面向昆信道:“昆将军,您倒是说句话啊!”
众人皆看向昆信,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口角纷争,这几天也只是旁观众人吵嚷。
这会见大小姐问话,这才站出来道:
“论兵力,我们并不是敌不过司空氏;可论水路作战,我们的确也有自己的短板之处。去往宁州港只有水路最近,若是从陆路绕远过去,只怕救人不及。”
伏欢颖道:“那依将军之言,可有良策?”
昆信看了看她,道:“如今最有把握救主公的只有一个人。”
众人忙问:“何人?”
伏欢颖早已猜出来,可沈临佑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似乎有意躲她。
昆信将伏欢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缓声道:“沈临佑。”
“沈家二郎?”众人再次议论开来:“那沈二郎毕竟是外人,肯为我们涉险冒进吗?”
“怎么不会,你忘了,咱们主公可是有意促成他与我们大小姐婚事的。”
伏欢颖咬着嘴唇,只觉得屈辱和不甘尽数涌现,她憋着眼泪怒吼:“都别提他!他要是肯帮忙早就来了。”
话音刚落,沈临佑恰从屋外走进。
他身着墨袍玉带,俊容清贵,眼中几分疏冷,嘴角却带了一抹浅浅笑意:“你就这么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