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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北溪松雪(2)

长玉州地处西部,虽然地理位置偏远,可这里百姓淳朴,未受战乱侵袭,家家安居乐业,户户涌动人情。

这段时日云梨与他相处甚多,发觉只要安分守己,就不会有轻易得罪他的地方,不免胆子也渐渐大了些。

透过车帘看见外面一片晴朗,她的嘴角不经意扬起弧度。

云梨少有表情,最多的就是一味顺从和逆来顺受,偶尔笑一次,有如阳光下扇动金翅的蝴蝶飞来,跃在她的眉尾眼畔,熠熠生辉。

沈临佑倒是从不避讳地盯着她看,这段日子她也习惯了,有时候回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甚至也会眼含笑意扬起唇角。

马车放缓速度,而后在沈府门口停住。走进正门,一众家仆齐齐跪倒呼迎。

为首的一位女子长相端庄秀丽,只是面色有些蜡黄,身旁还跪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

沈临佑走到女子面前亲自将她扶起,方沛华一双眼睛泪光点点,又惊又喜,见沈临佑盯着孩童看,忙将孩子推到他面前道:“快叫爹,不是常念叨爹爹吗?”

孩子挣脱手跑回母亲身后躲着,只拿眼瞅着沈临佑。

方仕然走上前道:“皓暄都长这么大了,可还记得舅舅?”

孩子点点头,却仍是不理沈临佑。

沈临佑也不恼,抬脚继续往里走。

方沛华这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生得冰肌玉面,淡雅如仙。

两人擦肩而过,云梨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心如沉石百斤重。

沈临佑在堂后与家人叙旧,下人奉茶奉果,云梨预备帮沈临佑接茶,恰巧方沛华也伸手去接,云梨见状缩回了手站在后面,指甲不停抠着衣缝边缘。

方沛华给沈临佑端了茶,状似无意地朝她笑问:“还不知姑娘芳名?”

云梨一惊,沈临佑慢条斯理替她回答:“云梨。”

方沛华看了看沈临佑又看了看她,笑说:“既然都是自家人,我们便以姐妹相称,沈家没有这么多规矩,云姑娘坐下说话。”

云梨却不动声色的站得更远了些,沈临佑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对方沛华道:“她只是我的贴身侍女。”

方沛华微愣,脸上挂着浅笑,只好作罢。

沈临佑问管家:“辞风先生可有信来?”

管家回:“不曾有信。”

方沛华便道:“辞风先生可有三年未曾回来了?”

沈临佑满腹心事,紧锁着眉头没有回答。

夜间,云梨服侍沈临佑漱洗时,方沛华也遣人带了漱洗用具进来。

云梨手上动作一顿,沈临佑回头看了方沛华一眼,不在意道:“在外一直是云梨伺候,你先自顾漱洗,不用管我。”

方沛华点头应是,却也不动。

云梨极不自在,好不容易挨到他撇下巾帨,便立刻拾起用具,端了水盆头也不回地急忙退下。

入夜,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沈临佑有妻有子,她却从不知晓,更不曾从其他人口中提起过。

世家大族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可她不曾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一切。

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应当是寻一个勤劳本分、朴实善良的人,同他生儿育女,沃野劳作。

夏日沉瓜浮李,冬季拥炉做羹。

奈何一朝战乱……

胡思乱想着,她终于渐渐沉入梦乡。

翌日清晨,云梨照旧早起,原本挂碍昨夜的事,并不想去伺候漱洗,可又实在害怕沈临佑的喜怒无常,便硬着头皮端了水盆过去。

进去时,夫妻两人已经起来,方沛华神清气爽,正笑容满面地给沈临佑更衣。

沈临佑见她进来微微一愣,出门时瞥了眼她手中的水盆,不甚在意的模样:“倒了吧。”

送走沈临佑,方沛华拉过云梨,“云姑娘昨日睡的可还习惯?”

云梨颔首:“谢夫人关怀,云梨一切都好。”

方沛华道:“今日郎君不在,不如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晚间再为郎君亲手做顿家乡菜。”

她忙道:“云梨不过一介乡野布衣,不敢跟夫人并称姐妹。”

方沛华笑得和善:“云姑娘何必这么害臊,我看得出,郎君喜欢你。”

云梨慌的恨不得长出十张嘴解释,可是她语无伦次,越说越乱。

不等她说完,方沛华便打断她,摸着她的双肩道:“你好好与我一处,郎君自会雨露均沾。”

云梨瞬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只得战战兢兢陪侍一旁。

沈临佑在家也未歇着,经常与众人在书房议事。他已稳固北方水路,如今需得再打开北方陆路。

司空涧道:“甘北郡郡守王寅乃司空氏几十年好友,我可前往游说王寅投奔主君共图大事。”

沈临佑听后当下应允,司空涧走后,他也预备在长玉州附近重新部署军事阵地。

长玉州易守难攻,又是沈家世代居住的地方,若战火蔓延至此,将来城中百姓也好有个退路。

沈临佑这次外出没有说明归期,云梨却已经在尽责的为他收拾行李。

方沛华看见后对沈临佑道:“妾身观云姑娘是个牢靠的知心人,可否将她留与妾身身边说说体己话?”

沈临佑原本就是短途出行勘察地形,于是也没有明确拒绝,将云梨留在了府里。

云梨收拾完行李才知道自己被留下,不知沈临佑要走多久,也不知今后又将如何,不免难掩悲戚恻然。

晚间用饭时,方沛华见云梨一脸哀伤,哪里知道她是感叹自己命运,只以为她是因为沈临佑不在所以忧伤,于是劝慰道:

“郎君不在,我们也可做个伴,待你有了身孕,郎君便又多了份牵挂,将来也可经常归家。”

云梨摇头:“主君并未临幸我,我只是他的贴身侍女。”

方沛华闻言突然摔了筷子,蜡黄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你们一个个惯会骗我,都只说你是他的贴身侍女,可是他看你的眼神哪里像是在看贴身侍女?睡便睡了,还用得着搪塞我?他常年在外,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女人?”

云梨哑口无言,她是隐约知道陈娴的存在,可是她哪敢多说?

方沛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起身怫然离去。

晚间,云梨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感觉到被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等她惊醒过来时人已经被揪住了头发。

方沛华穿着单薄寝衣,伸手在她身上摸来探去,几近疯魔道:“你老实告诉我,沈临佑究竟有没有要过你?”

云梨浑身战栗,她吓得失声尖叫,拼命想要挣脱她的手。

方沛华见她挣扎,右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左手直接去扯她的衣服,最后竟不知从哪掏出匕首,目露凶光道:

“他不回家都是因为你们这群破鞋货,仗着有几分姿色四处勾引男人。待我把你的脸划花,看你还怎么勾引他。”

云梨见她拿出匕首,使出浑身力气推开她,接着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逃了出去。

沈府宅院阔大,除了平时出入的院落她从未去过别处,不知跑了多远,随意找了个角落藏着,所幸方沛华没有再追出来。

云梨被人又打又骂也不是第一次,可是这般身心受辱到惊惧不堪的程度却还从未有过,身体受的再大伤害都不敌精神折磨的万分之一。

方沛华出来找不见她,家丁又在各处值夜,她不敢大肆声张,料想云梨也不敢多说什么,便就此作罢回了寝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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