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莫负时光(1)
未时将过,云梨总算饧涩醒来。
眼下外面热浪滔天,正是最热的时候。
这次韩星年回来,特意嘱人从凤北乡凿了两车冰块来,趁她熟睡时放了数块在室内,由婢女摇着蒲扇,娓娓送风。
室内格外凉爽,云梨也睡得比从前安适。
莘柳进来时,正巧见婢女服侍她起来。
她将药碗放至一旁,扶云梨在梳妆案前坐下,“少君同你说过他的决定没有?”
云梨点头,有气无力道:“说了。”
“那你就该相信我了,”莘柳说着将药碗放到她面前:“这是安胎药,有了他的首肯,你和孩子我都一定会尽全力保下。这次少君回来,有个叫闻远的大夫随行,就是为了替你安胎的。”
云梨梳头发的姿势一顿,“闻远也来了?”
“是啊。听说他原本在阳鹿城的,赵先生听闻你有身孕后,便遣了他来,命他一定要看顾好你和腹中的孩子。”
云梨便明白为何韩星年会忽然想通了,她点了点头:“幸而有赵先生周全。”
只是她没说,这所有的理由,都不如韩星年究竟喜不喜欢这个孩子,是否真心想留下他们的骨肉来得重要。
这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中,然而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得到回答,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心寒悲凉。
莘柳多少有些明白她为何愀然不乐,她将药碗往云梨面前又推了推:
“韩少君是因为太过在意担心你,加上他最近又自责不已,所以才忽略了孩子。他对你的心,你应当是最清楚的。就算你现在不肯原谅他,也该为了孩子照顾好自己。”
云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放下玉齿梳,端起那碗浓黑苦涩的安胎药,忍着所有不适喝了个干干净净。
婢女见了,忙从一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盒蜜饯来,每一盒蜜饯都写有口味,每一块蜜饯都用了油纸。
见云梨不解,婢女便笑:“这都是主君吩咐奴婢们提前备好的,主君说夫人怕药苦,若有哪日身子不周时,喝了药也好吃枚蜜饯压一压。”
她怕苦药,大约只有韩星年知道。
她从前喝下沈临佑的避子汤时,都是一味忍耐。忍耐到最后,每每喝药时,那抹皱眉痛苦就会一瞬而逝,快得让人看不见。
她不说,不是因为不怕苦,而是因为无人在意。若无人在意,说了也是无用。
云梨望着油纸里的蜜饯果子,一时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何滋味。
她拾起一块樱桃肉脯,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那含在唇齿间的苦味果真淡去不少。
莘柳望着她的表情起伏,在旁娇俏笑问:“甜不甜?”
云梨眼尾洇红,却只淡笑不语。
婢女收拾了药碗离开,莘柳刚要扶起云梨,便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接着就看一袭蓝衣的小凤凰跨着一匹品种优良的棕马奔进了院落。
“阿娘你快看!爹爹送我的小马驹!”
韩星年同样一袭蓝装,他跟在小凤凰的后面,胯下坐骑剽悍雄壮,比小凤凰的棕马高大不少。
黑骑银鞍之上,男子鲜衣怒马,轩如霞举,鷃蓝的额带镶着莹莹碎玉,马尾飘带随风扬起,碎发之下一双俊目星眸,孤傲又盛气凌人。
他的视线穿过炽烈阳光,对上云梨的瞳眸后,眼中的幽暗转瞬化成一汪清泉,颊边随即也漾出一抹笑容。
云梨收回目光,走出厢房,小凤凰还在空地上掣着玉辔炫耀自己的小马驹。
“阿娘,现在阿吉根本都不敢赢我啦,我说只要我赢了他,我就给他骑我的小马驹。”
云梨失笑:“你也太霸道了。”
小凤凰趾高气扬:“爹爹说了,只要达到目的,在不做恶事的前提下,任何手段都不要紧,脸皮算什么?”
“噗!”莘柳实在没忍住,捂着肚子在旁边跌笑不停。
云梨面上一红,下意识嗔了韩星年一眼:“教的什么鬼东西。”
韩星年策马来到阶下,望着她温润道:“脸皮厚才吃得开,我若是脸皮不厚,哪还娶得到你?”
他朝她伸出手:“距晚宴还有一个时辰,我带你去草场散散心可好?”
云梨没有回答,韩星年下马,试探性朝她走近一步,见她没有抗拒,这才抱起她放在马背上,随后也跨上坐骑,将她稳稳圈在怀中。
小凤凰惊奇道:“原来马背上可以坐两个人呀,那我让阿吉和我共乘一骑行不行呢?”
“不行!”韩星年果断回绝。
小凤凰噘着嘴:“可我也想阿吉跟我一起去草场玩。”
韩星年这才道:“我叫廖安再给他牵匹小马驹来,你们一起去。”
阿吉并不会骑马,看到小凤凰骑在马背上那英姿飒爽的模样简直看直了眼,不觉又是钦羡又是佩服。
小凤凰悟性极高,早前韩星年教过她骑马,而今不过是跟着再多跑了数圈,便已经很是熟练了。
可韩星年还是不放心,便叫廖安把草场上所有容易成为障碍物的东西都清除了去。
是以小凤凰在远处教阿吉骑马疯跑时,韩星年也不会太过担心。
和韩星年在一起越久,云梨就会发现他越来越多不为人知的优点,比如她从不知,韩星年也可以是很细心的人。
譬如他记得自己所有的喜恶;譬如他对待小凤凰的无微不至。
若这个孩子不是在乱世而来,兴许韩星年也会是他最好的父亲罢。
自从来到草场,云梨便未怎么开口说话。
两人策马缓步而行,迎着暖霞晚风,韩星年微微颔首,垂眸凝视。
落日熔金,在云梨浓密卷翘的睫羽上投下一层金粉似的阴影,她面颊红润,撩过发丝的指端细白如瓷,更露出好看的颀长秀颈。
韩星年搭在她腰肢上的手不觉收紧,云梨犹疑中抬头,正好对上韩星年炽烈的目光。
他几乎未做犹豫,就着当下完美的角度贴在了她柔软润泽的唇瓣之上。
而下一刻,韩星年就感到肋下一股刺痛。
看来她还没消气呐。
韩星年实在想一亲芳泽,没办法只好极力忍着。
最后松开她时,云梨以为他就此学乖了,谁知他反手握住云梨柔白的手,却将脸稍稍一偏,拉下云梨遮挡伤疤的丝巾,又吻在了她皓质皙白的秀颈上。
云梨正要反抗,韩星年嘴唇微张,露出细白尖锐的牙齿来,在她那柔嫩的肌肤上轻轻咬了一口。
酥麻的感觉瞬间游走了全身,韩星年发现云梨没有先前挣扎得厉害,这才收起小虎牙,转而用湿润的舌尖去舔舐方才咬过的地方,而后慢慢吮吻,温柔轻缓。
小凤凰和阿吉跑来时,韩星年的眼角余光瞧见,他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摩挲了半天的肌肤,看到上面红红的小印,唇角微扬中拉起揉皱的丝巾,重新盖住。
他毫不惧怕地松开了云梨的手,因为此时小凤凰已经近在眼前,在孩子面前,云梨总是护着他的。
“阿娘,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呀?”小凤凰跑得气喘吁吁,还不忘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阿吉却是很懂,他揪着小凤凰的辔绳,一副想劝不敢劝的模样,只能低着头不叫人察觉。
韩星年反正没脸没皮,他脸不红气不喘,眨眨眼睛,义正严词:“我和你娘亲说悄悄话呢!”
“哦——那你们说了什么呀?”
阿吉忍无可忍,直接扯过她的辔绳往府邸方向走去:“晚宴要开始了,快回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