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祸福难料
“灭门?蓝家?”
卫北瞠目结舌地望着狗癞子,还没等卫北琢磨明白这两个词儿怎么关联上的,就被狗癞子一把抓着向蓝家跑去。
“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狗癞子语气里丝毫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期待。
乱世里,强人草菅人命,邻人哄抢家产,乞丐会趁火打劫自然也不稀奇。
这种事,卫北虽然没干过,但却总听其他老乞丐讲:“烧鸡、烤鸭、猪肘子!想拿哪个拿哪个,只管抱着闷头跑就是……但是切记,别拿金银细软……”
卫北抹了抹嘴边的哈喇子,虽然刚吃的醉鸭还没完全消化,但若是能再来个猪肘子他也铁定能吃得下。
……
十里坡,蓝府。
昔日紧闭的鎏金大门已经大敞开,门口围满了神色各异的人,有不少胆儿大的人已经跑到院子里手抱肩扛地往出搬东西,院子中间七歪八斜地倒着十来具尸体,最外面的一具,仰面朝天满身血污,眼睛瞪得很大,头倒栽着正对大门,口鼻渗血的样子十分瘆人。
“让一让,让一让!”
卫北和狗癞子从人群中艰难地钻出,无视院里一地尸体,急匆匆地奔着蓝府的厨房而去。
人群里有人不屑地啐了一口。
“连小叫花子也来贪便宜,不怕找死。”
“这世道……”
卫北才不管这些,乱世里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吃饱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想着只是找点吃的应该会很容易,但两人真到了厨房的时候却傻了眼。
横七竖八倒掉的架子上满是斑斑血迹,几口大铁锅也被掀翻在地,周围目光可及范围内的食物都好像已经被人一扫而空。就连原先挂在厨房门口的蓝布棉门帘也不见了踪影。
卫北和狗癞子面面相觑,难道是来晚一步?
不甘心的两人一顿翻找之后,竟真的一无所获。
不过依照现场的痕迹来看,似乎这厨房在蓝家遇害时候就已经遭了劫。
莫不是那些灭了蓝家的歹人是为了打劫蓝家的厨房而来?
一个荒唐的念头刚冒出,却又马上被否决。
失望至极的两人悻悻地走出厨房,却见刚才还在院子里搬东西的一众人此刻突然齐刷刷地跪在了院子中央。
一个肌肉虬结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单手扛着一把尺寸惊人的巨大阔刀,在众人面前喝问着什么,跪着的人一个个瑟瑟发抖,连连摆手。
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大汉怒喝一声,手起刀落,最边上一人血溅当场。
临近的一人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屎尿横流。
卫北顿时心生怯意,揪揪狗癞子的衣袖就想从后门溜走。
但大汉似早已发现二人,眉头皱起,朝厨房位置喝道:“鬼杀,你玩什么幺蛾子!”
只听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毫无征兆地从卫北身后响起,紧接着卫北和狗癞子的肩膀被一双修长冰冷的钢爪无声无息地扣住。
一个的阴冷的声音说道:“这两个小崽子我有他用……”
下一秒,卫北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带飞到了半空。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周围的景色接连变换,卫北心道不好,本来是出来找点心,这下子怕是要被人抓走当点心了。
少顷,卫北只觉得肩膀一痛,自己被重重扔在了地上,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来到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山洞口,周围除了眼前所在的平台,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并没有发现寻常人能走的路径。
狗癞子刚才被拎起的时候已然吓傻,这一摔,却像惊醒似的哇哇哭起来。
“不想死的话,闭嘴!”
卫北顺着阴冷的声音看去,终于看清了将自己抓来的元凶,竟是一个吓人的“黑粽子”。
“黑粽子”全身都缠绕在黑色的绷带里,周身有一团黑雾随着身形变换,看不清五官,但眼眸位置闪烁的血色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鬼杀大爷……我们都是不洗澡的邋遢小乞丐,杀我们只会脏了大爷的手,求求您饶我们一命!”
狗癞子止住哭声跪地求饶。
鬼杀红色眸光一闪,发出一阵桀桀怪笑,一抬手竟是直接破开狗癞子的胸膛抓出了心脏。
只见狗癞子双眼瞪圆,一脸惊恐的表情逐渐凝固,身体直挺挺地倒下。
鬼杀毫不在意地抓着淌血的心脏,伸到卫北面前,阴沉地问道:
“小子,你不害怕?”
卫北强忍着恐惧抬头直视鬼杀。
“我害怕你就会不杀我吗?”
“哈哈哈哈……有趣的小东西。”
鬼杀仰头大笑之后,顺势抬手一口将心脏吞入腹中。
之后起身一脚将狗癞子的尸体踢到崖下,躬身阴恻恻地盯着卫北问道:
“你想活吗?”
“想!”
但凡有一点希望,卫北都不想放弃。
“跟我来,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你的命了。”
鬼杀大步走进山洞,卫北扭头望了一眼悬崖的方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快步跟上。
云雾笼罩的悬崖下,幽深的实在令人生不出一点希望。
进到洞里,先是走过了一段悠长的廊道,洞壁两侧并没有照明的火种,卫北只觉得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路面已经被人为地平整过。
走了许久,在七拐八绕之后,一个偌大的空间豁然出现在眼前。
一座气派的黄金宝座耸立在正中的石台,宝座上端坐着一位身披黑色大氅面容俊朗的披发男子,拾级而下,两边整齐排列着两列考究的红木椅,椅子上坐着一位位装束各异、神色不善的凶徒,四壁上高悬着琉璃灯盏,将整个空间照得格外明亮。
鬼杀带着卫北径直穿过两列红木椅走到石台下,单膝跪地道:
“宗主大人,九星诀虽未找到……但为大人又寻得一上好炉鼎。”
宝座上的披发男人抬眼瞥了一眼跪在台阶之下的鬼杀,面无表情地一甩袖子,只听鬼杀一声闷哼,身形顿时有些萎靡。
“谢宗主不杀!”
披发男人不再看鬼杀,转而打量起卫北。
幽深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像是能洞穿万物般,看得卫北浑身冷汗直冒。
“气血不错,但欠缺温养,先带去让药佬调理吧。”
与鬼杀阴冷的声音不同,披发男子的声音温润浑厚。
“谨遵宗主法旨!”
鬼杀如蒙大赦,迅速带着卫北离开。
待到出了洞穴后,鬼杀抓起卫北纵身一跃,直接跃向崖底。
几个纵跃间,穿过层层浓雾,崖底景色逐渐显露,稀疏的灌木丛间尸骨横陈,隐约可见还有三五成群的不知名凶兽在四处游荡。
卫北暗自庆幸,好在刚才没选择贸然跳下,不然即便侥幸存活,恐怕也难逃凶兽魔爪。
到达崖底后,鬼杀没再进行飞跃,而是领着卫北疾步走到了一处被巨石围拢的小山谷。
停在谷口的鬼杀并没有继续向前走,只是鼓足气息向谷内喊道:“传宗主法旨,送来调理炉鼎一只。”
说罢,鬼杀对着卫北用手一指谷内屋舍的方向,便纵身离去。
却听此时谷内传出一声冷哼。
“没礼数的东西!”
这一声振聋发聩,只听鬼杀发出一声闷哼,向崖上跃起的身形也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进来吧。”
谷内浑厚的声音传出,这次卫北听得真切,扭头望着远处虎视眈眈的凶兽,只好迈开僵硬步子走向谷内。
和卫北想象的阴森恐怖不同,谷内鸟语花香,一座座园圃种植着各类奇花异草,一排排兽舍喂养着叫不出名字的异兽。
在山谷的正中央,建着一排精致的房舍,房舍前建有一方不小的池塘,塘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翁盘坐在蒲团上悠然地在钓鱼。
卫北一步一顿地走到老翁身前,乖乖站立不敢作声。
老翁瞥了一眼卫北,意兴阑珊地丢出一个小葫芦和一本册子,轻描淡写道:
“自己找间空房住下,平常没事别来打扰我。丹药每天服一颗,每十天来找我淬炼一次筋骨,册子上有运行气息的图示,每天都要照着练,一个月以后若是没进展,便把你丢到谷外喂凶兽。”
卫北拾起葫芦和册子,惊讶于自己不仅暂时不用丢掉小命,还能获得修炼的机会。虽然还没太理解炉鼎是什么意思,但至少,眼下的时间里自己应该是能活下去了。
离开池塘,卫北顺着鹅卵石路走近房舍,透过十几间屋子的窗户,隐约能看到每间屋子都还有人在盘腿打坐。
选了一间空着的屋子住下,卫北从怀里掏出了葫芦和册子端详起来。
葫芦里装着不多不少正好三十颗黑漆漆的药丸,虽不知是什么功效,但药香浓郁仅是凑到鼻子前闻闻便觉得神清气爽。
册子翻开只有寥寥几页,每页上简单画着人体盘坐的图样,在身体各处重要穴位,都用红线标注着运行轨迹,几页连起来,正好是一个完整的循环。
卫北吞服下一粒药丸后,学着册子上的样子盘坐起来,虽然药丸在身体里产生了一股暖流,但试了几次,卫北都找不到让身体内气息运行起来的办法。
心惊胆战了一路的他本就早已困乏,在丹药暖洋洋的作用下,只觉得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
就在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屋外有响动,卫北立马惊醒。
原来是刚才垂钓的老翁推门走进了隔壁的屋子,屋中原本端坐的人哭嚎着不停磕头求饶。
但老翁却压根不理会,只自顾自地说:
“一个月时间都没有丝毫进展的废物,浪费了老夫多少丹药!把你喂凶兽都不解气,老夫要把你做成灵尸!”
接着只听隔壁的惨叫声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停下来。
随后卫北从窗户缝隙间看到老翁拎着一个人大步走出,他的四肢被紧紧绑起,破碎的衣衫间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在经过卫北房间前的时候,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死死盯住了卫北的房门,嘴巴张大好像要大声呼救,但却只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老翁顺着手中人的目光望向屋里的卫北,露出一副毛骨悚然的笑容,仿佛是在说:下个就是你……
这一幕顿时让卫北的根根汗毛都竖起,困意也飞到了九霄云外。
抹去了额角的冷汗,他赶忙盘坐好,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运气。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浑身被汗水打湿的卫北终于完成了第一遍运气循环。
窗台边不知何时已送来了一篮餐食,饥肠辘辘的卫北顾不得多想,取出餐食后大快朵颐。
不过片刻工夫,满满一篮餐食已被吃得干干净净。
饱餐之后的卫北再也抵挡不住困意,翻身爬回床上后,连鞋子也没顾得上脱便沉沉睡去。
……
h市,某医院,灯火通明。
卫北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先是素白的天花板和晃眼的吊灯,然后鼻子一抽,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卫北不禁打出一个喷嚏。
“卫北,卫北!你可醒来了!”
艾婉清泪眼婆娑地扑在床边,左丘尴尬地也站在床边对着卫北露出一个笑容。
另一边的霍念青乐呵呵地端详着卫北,嘴里还念叨着:“真像那小子啊……”
卫北皱着眉头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这是在梦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