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失手(九)
赋闲这半年间,刘驰晚上去夜店厮混,白天回公寓宿醉,业务能力严重下滑,一个月前接过这单生意之后才临阵磨枪,他并非好斗,只是喜欢跟高手过招,因为他能在切磋的过程中体验瞬间定胜负的快感,可惜高智达派手下陪练只会放嘴炮,实战能力还不如街上的混混,导致他最近一段时间手心儿一直痒痒的,季超那头两刀确实有点威胁,可惜后来的几下证明他只有三板斧的能耐,刘驰立刻就对他失去了兴趣,想到此地不宜久留,得尽快制服季超把他带到孙静华那儿,于是刘驰从拿出事先备好的指枷说:“你不是我的对手,别做无畏抵抗,戴上这个,乖乖跟我走。”
季超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作为一个嚣张跋扈惯了的毒枭,他岂能忍受羞辱,不过就算刘驰客客气气他也要顽抗到底,反正对方的目的是绑架不是索命,所以肯定不会下杀手,说不定还能侥幸杀出条血路,想到这儿,季超再次挥舞起匕首朝刘驰冲过来。
穷途末路之辈在专家眼里当然是破绽百出,刘驰甚至懒得亮开架势,他攥紧了右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迎接正面杀来的狂徒,二人仅有两步之遥时,刘驰重心突然下沉,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季超前冲的趋势随即便戛然而止了,他感到肚子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才看见对方的右拳居然已镶在了自己的腹部。
刘驰对这一拳要求很高,既要粉碎季超的意志,还得保留其行动能力,不料拳头刚撤下来季超就扑腾一下跪倒在地,紧接着就是毫无保留的呕吐,直到连胃液都吐的一干二净,季超才哆里哆嗦地趴在地上喘起来,他现在这个状态别说负隅顽抗,想正常走路都得先缓上一阵儿,刘驰把指枷扔到地上,对季超说:“戴上,五分钟以后出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季超也想通了,在无法战胜对手面前是没有侥幸可言的,老老实实跟他走,少受点儿皮肉之苦才是明智之举,于是他呲牙咧嘴地伸出手,忍痛去够指枷。
见季超已然就范,刘驰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可算把这单棘手的生意拿下了,这一个多月的精心准备差点儿就打了水漂,想到生活费有了着落,孙静华那边儿也能漂亮地交差,刘驰心情大好,这时候当然得抽上一根儿,他刚把烟把眼放进嘴里,就听见扣动扳机的声音,后颈处随即一阵刺痛!
刘驰顿觉大事不妙,立刻去摸痛处,竟然从脖子上拽下一颗麻醉弹,他猛地回头,见拐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顶着头盔的黑衣人,虽然看不到容貌,但紧身的夜行衣勾勒出的健美身材足以证明她是女性,头盔上还贴着宠物狗的大头贴,刘驰的脑中闪过停在酒店后巷的那辆银绫Ex,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被盯上了,背后的监视者也不是地下城的居民,而是暗中保护季超的同伙。
“该死!那个白痴提供的情报有误,这下恐怕要玩完了!”暗骂高智达办事不利的同时,刘驰也替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肌肉松弛剂的作用很快就开始显现,他感觉双腿已无力支撑沉重的身体,重力正在拖着身体缓缓下坠,而他的心却早已凉过了半截儿。
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愕然的并非只有刘驰,季超对此也非常震惊,一时间也分不清黑衣人是敌是友,见完虐自己的家伙被他轻松放倒,季超才意识到黑衣人是助自己脱险而来的,局势的惊天逆转令他肾上腺素瞬间飙升,他不顾肚子的疼痛,再次抄起匕首向刘驰扑过去。
大限将至的觉悟瞬间涌上刘驰的脑海,尽管如此,求生本能仍驱使着身体躲避攻击,可现在他的动作已经非常迟缓了,即使曾经受过麻醉剂的耐药性训练,也只是勉强完成一个侧身动作,刀锋略过前胸直达腹部,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白衬衣瞬间被鲜血染红,刘驰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刀刃会不停地光顾自己的身体,直到他断气。
季超的想法远比刘驰的想象疯狂,他要把刘驰肢解,把碎块寄给每一个想除掉自己或阳奉阴违的家伙,以儆效尤,不过眼下得先出了这口恶气!只见他迈着轻浮又狂妄的步伐,走到瘫在地上的刘驰跟前,将明晃晃的匕首举过了头顶。
然而一声枪响震碎了季超的复仇梦,开枪的还是黑衣人,这次她使用的不是麻醉弹而是真子弹,匕首应声落地时,季超才发觉这一枪的目标是自己,他把右手举到面前,食指已摇摇欲坠,半截无名指早就不翼而飞了,断指之痛岂是肚子挨一击重拳可比,季超不忍再看残废的右手,两眼一闭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刘驰本已进入引颈待戮的状态,可虐杀大戏的突然落幕再次激起了他的求生欲,尽管不知道季超跟黑衣人是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这二位都不是自己的朋友,接下来不论事态怎么发展都很难演变成对他有利的结果,于是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落入旁边的水渠。
黑衣人没有穷追不舍,只是站在岸上目送流水载着刘驰远离是非之地,刘驰这才知道黑衣人的目标也是季超,不过他已经无暇顾及此事了,因为躲过了季超的屠刀并不意味着逃出生天,他马上还要在全身麻痹的状态下跟汹涌的河水搏斗,随波逐流之际,血液带着热量缓缓离开刘驰的身体,冰冷的水流却不断涌入口鼻,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随之一同模糊的还有现实与记忆间的界限。
闭上眼,刘驰就回到了那间永生难忘的囚室,成群的凶神恶煞轮番把他的脑袋按入满是血污的水池,让他在窒息中反复体验濒死的恐惧;睁开眼,面前是点缀着繁星的深邃夜空,不知不觉间流水已将他送出了地下城。
本该汹涌奔腾的河水此刻竟意外的平静,它轻轻托住刘驰的身体在河面悠悠地荡漾,似乎在等待有人发现并带走他。不知过了多久,在精力即将要耗尽的时候,刘驰隐隐听到远处传来快艇的马达声,再一恍,整个人已经笼罩在一束光明中,这一刻,他相信自己获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