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后患(四)
门轻轻地打开,一个端着托盘的女孩儿走进了包间,托盘上放着两瓶啤酒和一只酒杯,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是个孩子,之所以称她“女孩儿”是因为时代赋予了这个词汇新的含义,今天,只要是在夜店里陪酒的女性,不论年龄、不论婚否,统统称作女孩儿,以至于当下那些货真价实的女孩儿们,也陷入了当年真正身为小姐们的尴尬处境。
女孩儿看见刘驰的片刻似乎有些惊奇,她迟疑了片刻才把托盘放到茶几上,说:“先生,酒给您送来了,要我替您倒上么?”
“哦,麻烦你了。”说着,刘驰把手里的烟蒂碾碎在烟灰缸里。
女孩儿拢起裙子蹲到茶几边,拿起酒瓶把酒倒入杯中,由于倒的太快,杯里产生了大量的泡沫,为了避免酒溢出来,她只好等泡沫消退了再继续倒满。
女孩儿的笨拙引起了刘驰的兴趣,同样引起他兴趣的还有对方的穿着,在夜店工作的女孩儿无非是出卖色相,配客人打打擦边球,赚点酒水钱,为了将性感展现的淋漓尽致,紧身的超短裙和低胸装外加高跟鞋是基本的工作装,这位显然没有遵守行规,她身穿衣领收到脖子的白色过膝连衣裙,脚上居然穿了双平底鞋,这种保守穿着在鹦鹉酒吧算得上是特立独行了,除此之外,她的胳膊也非常的有特点,与其他女孩儿毫无缚鸡之力的纤细手臂相比,她的两臂有明显的肌肉轮廓,这是劳动人民的典型特征。
刘驰猜测这个女孩儿刚入行不久,身上的淳朴气息还未褪去,可惜用不了多久她淳朴的气息就会变成庸俗的气质,最终彻底沦为风尘味儿十足的夜店妹,刘驰顺势瞟了眼女孩的脸蛋儿,却意外地收获了怦然心动的感觉,她拥有一张非典型性的东方美女的面孔,两条浓眉之下闪烁着一对明眸,微抿的薄唇透着一丝矜持,略施粉黛令她饱满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显得更加立体,柔顺的卷发蓬松地搭在肩膀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性感,实事求是地讲,在美女如云的鹦鹉酒吧,这个长相已经搞出平均水平不少。刘驰觉得女孩有点儿面熟,也许之前过来谈生意时无意中见过,所以他没有在意此事,只顾着假品酒之名,行暗中品头论足之实。
女孩儿也在观察刘驰,不同的是她没有隐藏自己的目光,而是坦然地盯着对方,虽然被美女关注是值得欣喜的事儿,不过这种带有审视之意的目眼光很快就令刘驰消受不起了,于是他把喝干的酒杯放到茶几上,说:“干嘛这么看我,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抱歉。”,女孩儿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她赶紧又给刘驰满上一杯,然后好奇地说:“你应该不是客人吧。”
刘驰刘驰不以为然地说:“谁说我不是,来这儿的都是客。”
“你就要了两瓶啤酒,其它的全是赠品,所以——”女孩儿看着茶几上的东西,欲言又止。
刘驰一脸愧意地说:“不好意思耽误你赚钱了。”心中暗想,这位入行不久,看人下菜的功夫就已经炉火纯青,在这方面她可谓是天赋异禀啊。
女孩儿听出这话有讽刺的味道,她没生气,只是略显尴尬地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误会你了嘛?”刘驰的语气有些刻薄,他瞧不起夜店妹,但至少给予她们应有的尊重,但是对方又当又立的嘴脸真的恶心到他了。
“我能在这坐一会儿么。”说罢,女孩儿竟自作主张地坐了下来。
刘驰把另一只酒杯推到女孩儿面前,说:“那就陪我喝一杯。”
女孩儿缓缓拿过酒杯,喃喃地说:“我不喜欢喝酒。”
“是啊,哪有人真的喜欢喝这东西,都是身不由己,有的是借酒浇愁,有的是逢场作戏,有的是博人一笑好赚钱,来吧。”说着,刘驰亲自给女孩儿的杯里倒满了酒。
受到这样的挖苦,女孩儿的情绪焦躁起来,她放下酒杯,沉着脸说:“我不是为了钱才到这儿上班的。”
刘驰心中暗笑,这夜店妹的确有“干一行爱一行”的劳动精神,居然把陪酒叫上班,不过这话刘驰倒也未必完全不相信,他清楚自己不属于优质客户,跟自己在这儿闲扯确实是浪费时间,于是他随口一问:“那你为什么?”
女孩儿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找人。”
“找人?什么人要到这种地方来找。”刘驰好奇地问道,言外之意她要找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女孩儿犹豫了片刻,说:“我要找一个绰号叫‘安琪拉’的人,你听说过么?”
刘驰心中一惊,这不是冲我来的么!看样子这个女人光知道安琪拉这个名号,并不了解其中的详情,这女孩儿找自己有何贵干还不清楚,先探探口风,以免惹来麻烦,于是刘驰装模作样地说:“这酒吧里叫安琪、安娜的有的是,安琪拉,我还真没听说过。”
女孩儿摇摇头说:“安琪拉不在这儿上班的姑娘,他是个男的,是个私人侦探。”
“私人侦探应该去事务所找,在这儿怎么可能找到。”刘驰明知故问地说道。
女孩儿皱着眉说:“去过,事务所已经关门了,联系电话又打不通,房东说他有可能来这间酒吧。”
“所以你来陪酒是为了找这个私人侦探?”见女孩点头,刘驰无奈地说:“你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找?他会主动跑到你面前,说自己就是你正在找的那个侦探?”话一出口,刘驰就意识到说走了嘴,于是赶紧把嘴闭上了。
“我当然知道他长什么样,这是他的照片。”说这,女孩儿把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展示给刘驰,看来他没有听出蹊跷。
照片是从远处拍的,清晰度不高,里面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聊天,一个人背对相机,一个人面朝相机,面朝相机的是方菲,背对相机的则是刘驰,显然女孩儿没发现照片里的背影跟眼前的是同一个人。
想起方菲,刘驰的情绪不免低落,他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哦,你有什么事儿非找安琪拉不可。”
女孩儿低着头,纠结了半晌才咬着嘴唇说:“我的一个朋友失踪了,我想委托他来调查。”
刘驰叹了口气说:“人没了可以报警,干嘛找私人侦探,那帮家伙根本靠不住。”
“我报过警!可是——”女孩儿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冲到刘驰脸上说:“警察说她是交了辞呈以后走的,所以不是失踪。”
“警察都这么说了,你还怀疑什么。”刘驰说道。
女孩儿使劲摇着头说:“不可能!就算他要离开这个地方也不会一声不吭啊,更没理由跟我断绝联系,他肯定是遇到麻烦了!”
这种事儿刘驰已司空见惯,他无心知晓细节,只想给女孩儿一点儿安慰,于是说到:“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多数人没了就没了,你朋友很幸运,有人在乎他。”说罢,刘驰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又说:“所以啊,该忘的就忘了,该放手的就放手,不然活着就变成一种折磨了。”
女孩的情绪好像平复了一些,不是因为受到安慰,而是因为失望,她觉得自己这半天是在对牛弹琴,沉默了片刻,她冷冷地说:“如果你被人捅死了,应该不会有人替你难吧。”
闻言,刘驰立刻瞪紧了面前的女人,此话分明是有的放矢,刘驰不明白为什么头一回接触这个夜店妹怎么就知道自己被人刺成重伤,难道这仅仅只是个巧合?刘驰正想问个究竟,包间的房门却不合时宜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