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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李嗣源平叛自叛

却说唐庭自李嗣源离去,郭崇韬斩首,朝中百官群龙无首,于是纷纷归附伶官景进门下,百般奉承贿赂以求保官。李存勖骑马打仗骁勇果断,可让他治理国政却是坐不住。既然无仗可打,干脆就四处打猎。宫中奏章全由景进、史彦琼一群男宠独断专行。

朱友谦本是朱温养子。梁兵西攻李茂贞时,太祖往来过陕,朱友谦奉事尤谨,因请曰:“仆本无功,而富贵至此,元帅之力也。且幸同姓,愿更名以齿诸子。”太祖益怜之,乃更其名友谦,录以为子。太祖即位后将朱友谦徙镇河中,累迁中书令,封冀王。

太祖遇弑,朱友珪立,加朱友谦侍中,朱友谦虽受命,而心常不平。已而朱友珪召朱友谦入觐。朱友谦不行,归降后唐。

庄宗灭梁入洛阳,朱友谦来朝贺,赐名李继麟,赏赐以万计。第二年加封太师、尚书令,赐铁券恕死罪。用他的儿子朱令德当遂州节度使,朱令锡当忠武军节度使,诸子及部下将校当刺史的有十几人,恩宠之盛无与伦比。

朱友谦对伶官独霸朝纲陷害朝臣甚为不满。

景进、史彦琼等怀恨在心。经过一番勾结,异口同声地向庄宗请杀朱友谦。景进说:“河中有人告发,朱友谦任职河中时曾与郭崇韬勾结谋叛,对陛下处死郭崇韬颇有微词。当断不断,日后必乱。”

庄宗闻言道:“友谦自归顺以来未见其有异心,与郭崇韬相互勾结恐怕是有人在其中离间?”郭崇韬本人谋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何来相互勾结一说?

景进道:“朱友谦曾是朱温的干儿子,因反了朱温才归顺陛下。昔日吕布杀丁原而降董卓,杀董卓而自立,以奴才之见朱友谦必是吕布之类的小人。”

庄宗一听信以为真,连夜遣禁军统领元行钦将朱友谦、史武、薛敬容、周唐殷、杨师太、王景、白奉国等十人拿下,并斩于徽安门外。又下诏叫魏王李继岌在遂州杀朱令德,王思同在许州杀朱令锡,夏鲁奇到河中杀朱友谦全家并灭族。正是:

洛阳城下阎王愁,

徽安门外冤血流。

良将满门本无罪,

男宠祸国几时休?

却说夏鲁奇奉命到河中诛杀朱友谦家眷时,朱友谦的妻子张氏取出铁券对夏鲁奇说:“这是皇帝去年赐给我家的,我是个妇人,没有读过书,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夏鲁奇很惭愧,但君命难违,最终还是决定将朱友谦一家处死。张氏平静地对夏鲁奇说:“朱氏宗族当死,希望不要滥杀下人。”就把婢仆百人分出来,以家族百人就刑。

朱友谦及其副将九族上千口被诛杀,震惊天下。后唐同光四年二月,魏州太守赵在礼、邢州太守赵太、幽州太守高行周、博州刺史翟建,四路兵马起兵造反,扬言“杀伶官,诛倡优”。

各州郡飞章急报洛阳,李存勖召见百官商议对策,太博学士冯道奏道:“臣启陛下,四路兵马造反来势汹汹,臣以为可急招镇州节度使李嗣源出兵讨伐。”

侍中景进道:“李嗣源手握重兵一直对京师虎视眈眈,启用李嗣源如同放虎归山。”

丞相豆卢革奏曰:“陛下,李嗣源乃我大唐擎天得力柱,架海紫金梁,倘若不用,也无人可选。”

庄宗只得降旨命镇州节度使李嗣源为内外诸军都招讨,出兵讨伐四路叛军,又令魏王李继岌率领入蜀兵马返回京师。

李嗣源封疆于镇州已近两年,整日庭院赋闲。庄宗诏书传至镇州,李嗣源看过诏书后即刻招来左右副将商议对策。李从荣、李从珂、石敬瑭、安重诲、刘知远等众人分作两厢,李嗣源道:“如今四路兵马揭竿而反,声言‘杀伶官,诛倡优’。圣上令我发兵,诸位意下如何?”

李从珂道:“父帅不如按兵不动,让万岁明白祸害忠良的报应。”左右众人连声响应。

安重诲道:“主公若是按兵不动,诸侯必定蜂拥而起,中原必定大乱。倘若主公能平定四路乱兵,则中原收复三分天下有其二,霸业可成矣。”

李嗣源道:“重诲之言颇具远见。传令摆帐中军,老夫要点将排兵。”正是:

赋闲两载气不衰,

老骥犹慕点将台。

乐宇茫茫久未到,

乱世浮沉卷土来。

于是李嗣源点兵三万,以李从珂为先锋官先讨邢州。邢州太守赵太亲自出城迎战。先锋官李从珂手提双锤不问姓名催马出战,赵太挥大刀相迎,李从珂两个回合便将赵太打落马下。

邢州将士见李从珂勇猛无比,无人敢与交锋,便献城归降。李嗣源率兵进驻邢州,犒赏三军飞章告捷。

李存勖听说李嗣源首战告捷,传诏重赏三万将士,并急令出兵魏州。李嗣源又率大军南下魏州。

博州刺史翟建率五千援兵在魏州城内会合赵在礼,未过一日,李嗣源三万大军会集魏州城下。赵在礼、翟建在城垛上见李嗣源命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射手压阵左右,排兵有序,列队成阵。赵在礼对翟建说道:“大太保当年威震寰宇,今见其阵,果然名不虚传。”

翟建道:“见其布阵,恐你我不是他的对手。”

赵在礼道:“兄台所言极是,我已有献城谢罪之意。”翟建自知难以抵挡李嗣源,只好同意献城谢罪。

于是魏州城们大开,赵在礼与翟建只率侍卫数人由城中而出。赵在礼喊道:“上柱国可否出阵一叙?”李嗣源催马而出问道:“汝乃何人?有何话叙谈?”

赵在礼抱拳道:“末将魏州太守赵在礼,请上柱国恕我铠甲在身不便下拜。”

李嗣源道:“赵将军既知我大军已到,为何只领数骑而不列阵?”

赵在礼答道:“末将有归降之心,不知将军肯容否?”

李嗣源道:“尔等既然有心造反,为何又不战而降?”

赵在礼答道:“我等造反,皆因宫中伶官倡优当权,残害忠良,滥杀无辜,只恐日后我等也变为伶官手下的冤死之囚。”

李嗣源道:“伶官当权,倡优乱政,我亦愤慨,但不可亵渎皇纲肆意而反。倘若赵将军愿请罪归降,老夫念事出有因,自当奏明天子,赦免尔等罪名。”

翟建对赵在礼说道:“李嗣源在朝中素有威名,言而有信,我看可降。”二人一拍即合,遂下马请降。李嗣源大喜,下马将二人扶起,令大军驻扎魏州城外,仅率五百亲兵入城。

赵在礼在帅府宴请李从荣、李从珂众将,忽然帅府外跑来一人,正是督粮牙将刘知远。刘知远奉命往洛阳押领庄宗赏赐三军的封赏。李从珂一见他便问道:“刘将军押回了圣上犒劳三军的赏赐吗?”

刘知远无奈地说:“诸位有所不知,圣上与景进等人往汴州围猎用了我等饷银,今夜我只是空手而归。”

“啪!”李从珂拍案而起骂道:“昏君!我等何不共同反了这狗皇帝!”

“我等愿反!”石敬瑭、李从荣、赵在礼纷纷响应,安重诲劝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我也欲反,只是上柱国不下令,我等又能奈何?”

赵在礼问道:“不知安参军有何高见,愿洗耳恭听。”

安重诲道:“仅凭我等三寸之舌,上柱国焉能听信。我等何不连夜煽动三万将士哗变,迫使上柱国起兵造反。”众人闻言纷纷赞许,商议一番便各自领兵去了。

待到三更天时,李嗣源尚在睡梦之中,忽然李从珂冲进寝帐摇醒李嗣源。嗣源问道:“我儿何事惊慌?”

李从珂惊呼:“大事不好,军中生变!”李嗣源赶忙起身穿衣披甲。霎时间窗外灯火通明,李嗣源在阁楼之上俯视窗外,只见城外士卒源源不断涌入城内,片刻之间已将李嗣源所居府第围得水泄不通。

李嗣源走入园中,这园里已经拥满哗变的士卒,个个高举火把挥舞刀枪。刘知远走到李嗣源面前抱拳说道:“启禀上柱国,末将由洛阳而回。当今圣上侵吞将士们的军饷用于围猎。末将赤手而归,三军将士震怒,请上柱国定夺。”

李嗣源问道:“诸位将士连夜起兵,意欲何为?”

李从荣道:“镇州、魏州两部将士请求上柱国起兵造反。”话音未落,只听园内将士振臂高呼“杀伶官,诛倡优!”呼号震天,群情激昂。

这时安重诲从队伍后面走来说道:“启禀上柱国,五万将士怒不可遏,末将欲止不能。”

李嗣源哭着劝解众人,众人始终不听,用刀逼着李嗣源进城。

李从荣劝道:“军心所向天意如此,父帅不可再作犹豫。”李嗣源百般无奈,只得应允造反。正是:

春风拂醉唐主心,

郊猎忘却犒三军。

诸将共把天子怒,

欲将龙袍另加身。

李嗣源率兵直逼洛阳,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洛阳快马急报庄宗。李存勖郊猎正酣。景进持洛阳急报呈送庄宗,庄宗问道:“侍中何事惊慌?”

景进道:“启禀陛下,魏州急报,李嗣源反啦!”

庄宗大惊问道:“报上怎讲?”

景进读道:“同光四年四月初九魏州哗变,乱兵由博州渡河,十万火急,奏请圣断。”

宰相豆卢革道:“李嗣源率兵已渡博州,万岁返回京师方为上策。”

“准奏。”庄宗道:“即刻传旨起驾回都。”

李存勖游幸汴州,妃嫔彩娥跟随数千人,随行军卒有两万之众,车马辎重步履维艰。禁军统领元行钦奏道:“行装辎重三军受累,恐叛军追上,请陛下决断。”庄宗一听即命禁军指挥使郭从谦率三千步兵押运辎重在后,自己率兵马与众宫娥先行回宫。途中李存勖再三抚慰士卒许以厚赏,但士卒不感皇帝恩德,沿途逃散过半。这时李继岌已率征蜀大军班师,途中因后军康延孝叛乱,耽误了归程。

郭从谦押运辎重行军不过十余里,猛然间雷雨大作,车马泥泞难行。左右士卒接连叫苦,郭从谦心中暗骂庄宗无道。为难之际有士卒来报:“启禀指挥使,李嗣源已率兵攻陷开封。”郭从谦闻之大惊。

郭从谦本是个伶人,认大将郭崇韬为叔父。郭崇韬被李存勖杀死后,他在部属中为郭崇韬鸣冤叫屈,李存勖知道后召去训斥道:“你为什么要违背我而去依靠郭崇韬,想干什么?”郭从谦听了又怕又恨。

于是郭从谦召集麾下将士泣血陈情道:“李嗣源已破开封,若不能将车马押回京师,万岁必坑埋汝等。”左右将士群情愤慨,从谦进而说道:“我欲与众将士杀回京师灭族昏君,献降上柱国。”士卒一听纷纷响应。郭从谦于是摒弃车辆行装,率三千禁兵轻装返回京师。

郭从谦身居禁军指挥使,洛阳守兵不知他已反,让其三千士卒入城。禁军们焚毁宫门直杀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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