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没死吱声
神像再一次发出轰鸣声,不同于第一次只是简单地从手心里逸散出会把人转化为吸血鬼的红光,整个监狱内部的金属构造完全腐朽、斑驳,变得锈迹斑斑。
原本干净明亮的走廊霎时间破败不堪,龟裂的地板缝隙里发出腐烂的恶臭,暗红色的液体延伸。
不似活物的荆棘藤蔓自墙角各处蜿蜒,然后生长出一个个硕大的果实,挂在纵横交错的细枝上,看起来随时会把藤蔓缀断。
血族们忽然痛苦地弯腰掐住了自己的喉咙,然后瞬间炸成了一片血沫,炸开的碎肉附着在墙壁、地板上,散发着腐尸的恶臭。
最上方的楼层里传来恐怖的嘶吼声,然后无数的残肢断臂就从回字形建筑中央的空缺落下来,摔到最下方神像的脚边,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碎肉。
“哦,糟糕,我们或许得走了。”蓝黛抬起头来往上看,猩红月亮的光阻碍了他的视线,什么都看不清,但不妨碍他知道那里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往哪走?”夏禹川在走廊的栏杆上架起了狙击枪,通过狙击枪从楼顶往下打量着建筑物下部的情况,除了腥臭的风、刺目的血痕,他感受不到一丝人气儿,“诸位,情况好像不太对,整座监狱的人突然就像死绝了一样,一点儿声都没有。”
“当然没有,都死完了,到处都是血和死尸。”沈砚也凑过来借着夏禹川架起的狙击镜往下看了一眼,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刺目的红,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人头昏脑涨,他略有不适地皱了皱眉,抬手捂住了鼻子,但显然并没有什么作用,难以忍受的血腥气依然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挤,沈砚忍着不适对另外四人道,“接下来的事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联系你们的线人紧急撤离吧。”
“我说,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林麓看着面前空荡荡、墙壁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监狱,思及沈砚和夏禹川两人的描述,莫名感觉有些毛毛的,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了,“事实上我看到的只是一座空掉的监狱……没有人,更没有死尸和血迹。”
“我跟他一样——人去楼空。”祁连冷淡的声音传来,好像没什么大的情绪。
蓝黛:“……”
“哦,那该死的,为什么我看到的跟你们都不一样。”蓝黛有些欲哭无泪道,“难道因为我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我觉得应该不是。”沈砚悠悠地说道,他探头往下瞟了一眼,然后从走廊边离开,转头搭上蓝黛的肩膀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可能会吓到你,沈小砚。”蓝黛拍开他的手,偏头对上沈砚的视线吊儿郎当道,“友情提示你不要多问。”
“快说,别磨叽。”沈砚反手就是一巴掌,若不是施展不开,估计还得补两脚,“来,告诉我们,你看到的究竟是一片死尸还是什么都没有?”
“都不是。”蓝黛闪身躲开了沈砚的巴掌,用轻描淡写地语气讲恐怖故事,“实话实说,在我眼里这里到处都是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表情,僵硬呆滞地盯着我们,有点吓人哦。”
蓝黛说着还怕怕地搓了搓手臂,嘤嘤嘤地要往夏禹川怀里拱:“川宝,好可怕~”
夏禹川:“……”md智障。
本想说点什么的林麓看着化身嘤嘤怪、往夏禹川怀里躲的蓝黛,顿时却陷入了沉默,见他面色有异,蓝黛还不自知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怪丑的。”
林麓:“……”昔日的联邦战神怎么是这么一个玩意儿?
“……真的吗?”夏禹川听着蓝黛的描述,感到头皮发麻,吓到他倒是不至于,但确实很不舒服就是了,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说,“这太奇怪了,每个人都看到不同的场景。”
“是的呀……所以我好害怕的。”蓝黛说着,又要往夏禹川怀里拱,沈砚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他扯到旁边,脸上带笑,语气危险道:“知道害怕还不快点联系查理克把你们接出去,还在这插科打诨?”
“事实上,我们没有线人。”夏禹川很艰难地陈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查理克给我们的安排是一个月后跟前来执行任务的隐秘机动小队一起撤离。”
“……”沈砚把目光望向林麓,“别告诉我你们那边的安排也是这样。”
林麓无奈地点了点头,尽管他也不希望这样,但这的确就是事实。
“行吧,还不算最糟的情况。”夏禹川先给了沈砚一剂强心针,是以林麓把他们的情况说出来的时候,沈砚甚至还有些庆幸,“诸位,你们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消息。”蓝黛直接开口抢断道。
沈砚难言地看他一眼,叹口气道:“我能帮你们构建通讯桥紧急联系外界。”
“坏消息呢?”林麓道。
“外部原本接应你们的人里有人想要你们的命,因此选择联系谁,自己掂量。”沈砚说着,朝几乎没有存在感的S招了招手,“乖乖,过来。”
S听话地走到沈砚面前,听话地低下了头,沈砚手指在他的耳朵上摸索了一番,摸出来一对通体漆黑、泛着宝石质感的耳钉。
沈砚将两枚耳钉一枚给了蓝黛,另一枚给了林麓。
“这是什么?”林麓捏着手里的耳钉,不知道沈砚的用意。
“微缩通讯基站,你们可以经由它进行对外联络,Anance系统捕捉到它的信号从外部向你们传输数据以及对你们进行定位。”沈砚解释道,“不过没做过深海环境测试,信号可能不太好。”
“你说有人想要我们的命?”林麓捏着那枚耳钉久久没有进行对外联络,似乎在考虑谁比较值得信任。
蓝黛和夏禹川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卡芙蕾特府里有内奸的事他们一直都清楚,但究竟是谁蓝黛一直没能揪出来,因而现在反而不知道联系谁了。
“联系查里克吧。”夏禹川略作思索道,拉起了狙击枪枪的保险丝,一只脚踩在边缘半米高的护栏上,通过狙击镜打量着忽然雾气萦绕、仿佛深不可测监狱下部,说,“下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恐怕我们得先离开了。”
楼顶上的嘶吼声又近了,一具被从中间撕开的、血淋淋的尸体从高处掉下来,刚好落在了栏杆的扶手上。
蓝黛:“这回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沈砚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蓝黛答道:“尸体呀,都长尸斑了,还在动呢,正要啃夏禹川脚呢。”
夏禹川一言难尽地看着刚好挂在他脚边,血污弄脏了他鞋子的尸体:“……”请不要讲恐怖故事好吗?
蓝黛通过通讯桥紧急联系了查理克,后者带着无边框眼镜的全息投影很快出现在几个人面前,看见林麓和祁连他也不意外,微微点头示意后开门见山道:“你们现在在哪?”
“永夜监狱啊,还能在哪?”蓝黛回答道,“这里出了点状况,我需要支援。”
“……事实上你们并不在永夜监狱,你们的坐标甚至不在K-648行星上。”查里克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过来,略有些失真,“正在通过目前的信号追踪你们的坐标,支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位,在那之前,尽量保证自身安全。”
“意料之内。”蓝黛倒是没全指望查理克救命,毕竟除去定位坐标,调遣军队还要一定时间,要是等着援军救命,他尸体都凉了,“尽快,我撑不了多久。”
“会的,你们四个万事小——刺啦刺啦——”查里克话未说完,通讯就突然断开,两个人的耳麦中都传来刺耳的忙音。
“断了。”蓝黛皱着眉道。
“蓝黛!”夏禹川惶急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蓝黛疑惑转头,只见夏禹川跟沈砚忽然跟疯了一样朝他扑过来,姓沈的还少有的失态了。
蓝黛偏了偏头,有些一头雾水,在他眼里周围环境跟之前一样,冰冷反射着光泽的监狱里占满了面容僵硬的人,没什么变化——不,还是有变化的,那些看着他的人僵硬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绽开了诡异的笑……
“爱音,躲开!”沈砚面容骤变地看着蓝黛的方向,回字楼外面爬上来一只没有面皮的女鬼,她爬到了蓝黛的背上,仿佛被打断了骨头、面条一样的四肢死死缠着他的身体把他往外拖。
蓝黛本人对此却毫无所觉。
沈砚素来淡泊如水的神色终于变了,他和夏禹川几乎同时朝蓝黛的方向冲过去。
蓝黛看不见发生了什么,鼻尖却诡异地嗅到了一股血的腥气,只是他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就突然失去了支点,不受控制地朝楼下跌去,视线的最后只有沈砚和夏禹川扑倒在栏杆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掉下去了。”夏禹川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惊惶地看向沈砚,面皮翕动,脸色惨白,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被刺激过度,忽然他捂着心口整个人缩成了一块儿,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俞川!”祁连注意到夏禹川捂心口的反应,勾起了心中的某种梦魇,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打算扶住夏禹川。
“深呼吸,放轻松。”沈砚不等祁连反应,眼疾手快地把人整个抱到了怀里,将手放到夏禹川手里让他紧紧握着,一边引导夏禹川放松下来,“冷静下来,长安,冷静。”
“蓝黛掉下去了。”夏禹川稍微平静下来些许,他抬起一双有些许空洞的眸子看着沈砚,眼神失焦道,“沈砚,他掉下去了。”
“没死呢。”沈砚俯身抵住夏禹川的额头,捏着他的手指轻声安抚道,“别乱了心神,他带着微缩通讯基站呢,基站能监测到他的生命体征,很稳定。”
“真的?”夏禹川这才回了一点神,惊魂未定地看着沈砚,生怕对方是欺骗自己,“你不要骗我,沈砚,别骗我。”
“真的,我不骗人。”沈砚点了点头,安抚性地亲了亲夏禹川,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乖乖的,然后起身走到栏杆旁边,全然不顾形象地扯开嗓子吼道,“蓝黛,死了没有?没死吱声!”
“姓沈的你是不是天天盼着老子死?”蓝黛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甚至还有回音。
夏禹川:“……”白担心。
“看吧,活蹦乱跳的。”沈砚回过头来,朝几乎瘫在地上的夏禹川伸手,“起得来吗?”
“嗯。”夏禹川心中大石落地,他借着沈砚的力从地上站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沈砚看着他惨白一片的脸,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蓝黛差点出事都把他吓成这样,那自己过去那么多次的离开,他又该多难过呢?
“腿软的话我可以背你的。”沈砚伸手把夏禹川揽进怀里拍了拍,语气不自觉有些心疼。
祁连自从夏禹川那句“沈砚”喊出口就愣在了原地,他站在那里,看着沈砚又是抱又是哄、仿佛对待小孩子一般地安抚夏禹川的情绪,他好像有点懂了,为什么过去夏禹川宁愿选择一个虚无缥缈的Npc。
夏禹川在不知道沈砚是活人的情况下都敢飞蛾扑火地选择后者,如今对方成了活生生的人,自然更不可能看他一眼,祁连忽然有种感觉,他或许早就失去夏禹川了,不是夏禹川被洗去记忆、用作接近蓝黛的工具的时候,而是他被植入了沈砚的记忆,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时候。
祁连颓然地闭了闭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于不清楚此时此刻心中的痛楚究竟属于沈砚还是过去的祁连,而他呢?他又是谁?
没有答案。
“刚才查里克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吧?”夏禹川从栏杆旁边走回来,脸色还有些白,“我们被困在这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只是困在这,其实没什么好担忧的。”林麓出声说道,他审视地看着沈砚,“就怕和什么别的东西待在一块儿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