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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这满城忠烈

那日,本该是大堂兄和二堂兄共同娶亲的好日子,满城张灯结彩的迎来了两位新娘子。

她坐在父亲宽厚的肩头,看大堂兄和二堂兄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其余堂兄也都难得的穿得鲜艳,他们满脸高兴的簇拥着娶妻的两位堂哥。

鞭炮声和欢笑声掺杂在一起,满城的喜庆与热闹。

然而本该美好的画面突变,她看到无数的火球从城外飞来,不过眨眼间,红绸、红灯笼,房屋都烧了起来。

她被捂着眼睛抱在怀中奔跑着,从父亲指间的缝隙看到了了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敌人手握长枪、弯刀正在屠戮。

原本的欢笑成了惨叫,原本的人间热闹成了地狱惨状……

她被父亲交到母亲手里之时,父亲甚至顾不得看上她一眼便转身指挥领导众人御敌,而那个宽厚而温柔背影,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画面。

她看着大堂兄的胸膛被敌人的长矛刺穿,看着二堂兄被一箭射穿脖颈,红色的鲜血与身上的嫁衣融为一体,红得那么的刺眼;

她看到三堂兄和四堂兄拼死护住的百姓下一刻也都被弯刀夺了性命,其余堂兄们一个一个的接上,一个一个的倒下;

她看到叔伯们冲在最前方,婶婶们护着百姓逃离,可那索命弯刀和箭羽毫不留情的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她看到母亲背后中了数箭,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栽倒在地;

而被母亲放到马上的她,随着那马被母亲一刀刺入股部发疯般的往前跑,像是要逃离这炼狱般的地方。

不断的有人用性命为她开道,硬生生让那匹发疯的马儿带着她跑出城门。

身后有追兵,脑袋一片空白的她只记得母亲让她不要松手,所以她紧紧的用四肢扒在马背上,即便被流箭射中火辣辣的疼,即便她眼前一片血红的模糊,她也不放手。

发疯的马逐渐脱力被追上的敌人砍断腿时,她随着马儿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是被撕裂般的疼痛。

强大的求生欲让她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可迎面而来的便是敌人砍过来的弯刀。

她以为自己下一刻就将死在弯刀下,敌人却被一支箭射穿额心,弯刀也被紧随着箭而来的人踢开。

她抬眸,看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少年裹着大氅风尘仆仆,落地的衣摆卷起一阵尘土,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护在怀中。

是君北扬!

江云澜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猛地从回忆中抽离。

她才发现自己已眼眶酸涩,攥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竟生生渗出血来。

这一刻,她仿佛陷入了鲜血凝聚而成的泥沼中,深深感受到那句“满门忠烈”带来的窒息感。

她心脏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马儿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绪,有些暴躁的发出“呼哧呼哧”声,脚步也变得又快又乱。

“江小姐?你可是身子不适?”陆月钰察觉到江云澜的不对劲,忙替她勒住缰绳及时将暴躁的马儿拉住。

“抱歉,让我缓缓。”江云澜忙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扶着一旁的树干,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这感同身受的回忆实在太沉重,也太痛了……

鲜血的温度好像还在指间,烫得她仿佛每个毛孔的呼吸都仿佛针扎一样。

陆月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是突然怎么了?

她只能将水囊取下打开递给她:“喝些水许是会好些。”

“多谢。”江云澜接过水囊,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血。

陆月钰也才发现,撕了衣角熟练的替她包扎。

江云澜又道了声谢,稍微缓和过来,只是通红的眸子依旧不褪。

她看向陆月钰,终于从来自原主的记忆力,知道原来原主的母亲和陆月钰的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妹,关系亲密。

陆月钰小时候经常随母亲一同到南境江家小住。

原主是江家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十几个堂兄虽然宠着,可终究都是男儿郎,难得有和她年纪相当的姐姐一起玩,两人每回见面都整日黏在一起玩。

陆月钰会同她说西漠的风光,说从西漠一路过来的趣事,还说等她长大些带她到西漠玩,带她骑骆驼滑沙……

只可惜,变化来得惨痛又倾覆。

她试着再去从记忆里查探原主之后的记忆。

她看到被君北扬救起后她发着高烧昏迷,醒来后迷迷糊糊的跪在一眼看不到头的被白布遮掩的尸身前,小小的身影固执的跪了许久。

之后她身边有人陪着跪下,是君北扬,他压低嗓音同她交代。

有人与敌军里应外合,在江家办喜事的当日打开边境防线,放敌军入镜,当时守在南境前线营地的江家三叔和两位堂兄最先受迫害身亡。

之后敌人一路通畅到了南城,是江家众人率领将士百姓奋勇抗敌,南城满城忠烈,才将敌人大军挡在了南城,等到了援军,否则敌人大军过了南城这道最后的防线,便可长驱直入,彼时大晟国危矣。

他告诉她。

南境遭遇的一切,这背后之人早早谋划安排,事无巨细,不惜联同外敌将大晟安危作为赌注,冒险为之,为的便是将江家灭族,断太子双臂。

太子生母先皇后乃是江家女,江家便是太子的双臂靠山,断送了江家,为的便是断送太子。

这背后之人权势滔天,若是她想报仇,便得好好撑着活着,不能让那人笑看江家满门忠烈却无人追这命债……

她自是想活着,要活着,为了江家,为了枉死的满城亡灵,她也要手刃仇人!

她能感受到她的求生欲很强烈,但那之后的事像是没有了记忆一样,江云澜怎么也看不到,想不起来。

“咳咳咳……”许是心绪起伏过大,江云澜猛地咳嗽了起来,一口猩甜从喉间浮起,硬生生被她捂着心口压了下去,压制得太辛苦,指尖都是微颤的。

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拥抱笼罩住,像是突然从地狱被拉回了人间般,满是安全感。

背部被人轻抚着,她的咳嗽逐渐平息,闻到了熟悉的松木香。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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