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霁尘

纪风就这么缓缓的沉到了水池底部，在他的身旁，是墓主人那口巨大的棺材。里面的白骨经过颠簸、水流的作用从棺椁中散落出来，有一部分被纪风压在了身下。

古墓的主人，遗骸曾经的拥有者，在陨落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后，再次与遗骸相遇。纪风身上的残留的遗骸气息，与身下的白骨产生了共鸣。忽然的，无数小光点从古墓的各个位置向着主墓室飞来，在中央水池上汇聚成一个直径约莫两尺大小的金色光团，散发着亘古、磅礴的生命气息。

不多时，一束耀眼的金色光流自光团之中注入水池底部的虚弱不堪的纪风体内。随着金色光流注入其体内，游走于四肢百骸与五脏六腑之间，纪风的伤势和生命气息也在不断的恢复着。而洋溢出来的金色光流，则是被周围散落的白骨吸收。

在金色光流的作用下，散落的白骨缓缓漂浮起来，重新拼组成了人的骨骸，并在其表面也逐渐显现出人的身体轮廓，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模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妖月等人口中的将军，这座古墓的主人——霁尘。

待到光流修复完纪风的伤势，霁尘拖着纪风回到了水池边上，并唤醒了纪风。

纪风朦胧的睁开眼，引入眼帘的不是那诡异的墓室，而是一张容貌俊秀的少年面庞，顿时一激灵，迅速爬起身来摆出招架之势，却是惊奇的发现的自己不但伤势痊愈，而且灵力境界也突破至七重天一阶，喜悦之色显露于面。

霁尘静静的盘坐在地上，看着有些警惕、惊奇、喜悦三种神情交织在脸上的纪风，嘴角只是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已经将你近期所受的伤、以及过去积累的旧伤全部治愈，并且还帮助你突破瓶颈，晋升七重天之境。如若无事，你可以坐下，咱俩聊聊。”

霁尘手一挥，地上凭空多出一个坐垫，怪神奇的。

察觉到霁尘并无恶意，纪风便是坐到了他的对面。一个是遗骸曾经的拥有者，一个是遗骸当今的拥有者，一场横跨无尽岁月的交谈就此展开。

“自我介绍一番，我名霁尘。”

“羽忘川。”

闻言霁尘轻声一笑，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借助大墓残存的力量短暂凝聚出来的灵体，支撑不了多久，没有必要隐瞒真实身份。而且，你体内的那块黑色遗骸，曾经也属于过我，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可以通过遗骸来了解你的一切。直接坦白开来说罢，反正除了我和你，没人知道下面发生的事。”

霁尘的语气柔和，完全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但他却给人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眉宇间散发出的凌厉和之前的妖月如出一辙。

听罢霁尘的话语，纪风眉头微皱，道：“你说你也曾拥有过遗骸，莫非你就是···”

“嗯。”霁尘点点头，坐实了纪风的猜测。“我就是妖月他们口中的将军，这座大墓就是的我陵寝。”

此话一出口，纪风刚对霁尘放下的戒备心再次提了起来，体内的灵力也开始快速运转起来。虽然从表面上看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这逃不过霁尘的眼睛。

“不必慌张，我知道你的同伴死在了奎牧的手下，你想报仇，但那都是无奈之举。我们当初设立守护阵法，就是为了将所有的入侵者斩杀于此，保护镇玺的安全。”霁尘对刘铁蛋的死感到愧疚，但是相较于镇玺的安全，一个人的死是微不足道的。

“镇玺？那是什么玩意儿？”纪风表示疑惑。

“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石，发着光的。你不知道？”霁尘同样疑惑，“你既然打败了鬼骑，就代表你将镇玺给拿走了，那玩意儿本就是我用来镇压鬼骑的。”

“你那个墓室，我都快翻了底儿朝天，都没找到你说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发光玉石。还有那个什么鬼骑，强的有点恶心，要不是拼命用遗骸之力将其斩杀，我怕是就交代在这里了。”纪风翻了个白眼，一脸埋怨。但头刚转过去就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记起来了！我进来你这个墓之前，有个神秘人就是从你的这个墓室顶上破洞离开的，当时他手上好像就是有个发光的东西，那玩意儿应该就是你说的镇玺！”

“哦，那那个人呢？”

“跑了。”

“啥玩意儿？！”霁尘的音量突然间提高了不少，瞪大的瞳孔是他内心震惊的表现，不过很快便是平静下来，淡淡道“不过也不碍事，镇玺本就是用来镇压鬼骑的，既然现在你把鬼骑击杀了，镇玺在不在也无所谓了。”

纪风听得云里雾里的，问道：“那，这镇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你前面说为了守护镇玺死几条人命微不足道，后面又说丢了无所谓。哥们儿你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被纪风这么一问，霁尘也是愣了愣，沉默片刻后指着被纪风砍的七零八碎的鬼骑的尸体说道：“你觉得鬼骑实力如何？”

“很强，如果不是使用遗骸之力强行拔高境界，恐怕很难杀死他。不过这和镇玺有什么关系？”纪风感觉他在故意打岔儿，不想将关于镇玺的事情说出来。

“如果我告诉你，你所对付的鬼骑只有原本实力的十之二三呢？”

纪风背后宛若炸开了一枚惊雷，愕愕的转过头去，看着那满地碎块。自己透支灵魂才勉强打过的鬼骑，实力只有原本的十之二三么？若是自己对上的是巅峰时期的鬼骑，岂不是会被一击秒杀？

霁尘缓缓起身，走到水池边上，将自身的一滴精血融入池水后，召唤出了最后一个护墓大阵。池水顺着青石地砖上的凹槽纹路向四周蔓延开来，逐渐交织形成了一副复杂繁琐的阵法图案。

“太古大战结束之后，整个世界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各方势力，不管是人族还是兽族，实力都被削弱了七八成。为了恢复实力，有的宗派部族选择隐退，而有的则选择了攻伐吞并。我的国家，因为有上界遗泽，遭周围国家觊觎。我率领四大将拼死反击，也只是减缓了国家被蚕食瓜分的速度。为了国家种族能够延续，我与王上启用了上界遗泽，原以为会是希望，却没想到是绝望！”霁尘声音沉重，言语间满是自责与悔意。

“鬼骑是杀戮的武器，一旦释放出来，目光所及刀锋所指皆是尸骸血河！我们根本阻止不了鬼骑肆意的屠戮国民，派出去的人也都成了鬼骑的刀下亡魂。幸得在亡国灭种之际，我们发现了上界遗泽中有一块石头对鬼骑有明显的压制作用！在大能的帮助下，我将石头雕铸成镇玺，举全国之力施以封眠法阵，将其封印于此，并借镇玺之力慢慢磨灭鬼骑的生命气息。事后王上因愧对子民，选择了自我放逐，将国家交到了年幼的皇子手上。”

“皇子虽年幼，但励精图治，严明法规，国家很快便步入正轨，辅佐皇子稳定朝政之后，我便请缨驻守边关，永护国家安定。本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我在一处古教遗迹里发现了早已失踪的遗骸。虽深知其危害，但是面对这股能振兴国家的力量，我还是修炼了上面记载的奥义，各方强大的势力闻讯蜂拥而至，国家顷刻间被覆灭，只剩下一些亡国之徒······后来我在悔恨和反噬中了却余生。兴许是为了弥补什么吧，我和四大将将陵墓修建在了鬼骑的封印法阵上，以己身永世镇压鬼骑。”

说罢，霁尘不禁苦笑一声，手轻轻一勾，纪风纳戒中的帛书便是自动出现在了霁尘手上。“我所说之事，即是此帛书中所记载之事。你既已知晓，此帛书对你而言便也没什么作用了，何况上面的文字你想要理解也是极其的困难，倒不如销毁罢了。”

霁尘手握帛书，当着纪风的面将其化为了粉尘，洒落地上。

对于霁尘问都没问他就将帛书销毁这事儿，纪风内心是有点抱怨的，虽然上面的文字难懂，自己终究还是能理解的。不过相较于内心的抱怨，纪风倒是从霁尘口中得知了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比如，上界遗泽。

进入皇都学府之前，纪风就从老一辈的口中听闻太古大战是由天上下来的人给阻止的；后来进入了皇都学府，又从那些老师口中得知了些许关于上界的事情，再后来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直到现在，自己又亲手斩杀了一个来自上界的鬼骑。所接触到的古籍记载、人文描述以及自己的亲眼所见，无不加深了纪风对那个神秘且强大的上界的好奇。

当然，如果按照他们的说法，只能下不能上，即便强大如十重天的强者，也只是依稀能探知到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存在，那么自己对于上界的好奇就永远只是好奇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毕竟自己的灵力境界才七重天一阶，十重天这等巅峰境界对于自己来说还很遥远。与其盲目的张望未知，还不如踏踏实实的修炼，圆内心之愿。

“那遗骸······”

纪风刚想再询问一些关于遗骸的事情，却是震惊的发现霁尘的身体在快速的消散着！仅仅只是刚才片刻，他的身体就有大半化为了粒子。

纪风赶忙将灵力注入霁尘体内，试图减缓他的消散速度。霁尘知道此举无用，按下了纪风输送灵力的手，淡然说道：“我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现在能站在你面前也只是感受到了遗骸的气息，借助古墓中残存的力量来见见你的。残存的力量耗尽，我自然也就消散了，没必要浪费你的灵力。”

“至于遗骸，我猜你大抵是想问如何化解遗骸的反噬，很抱歉，遗骸对灵魂的反噬无法化解。虽然我曾尝试将被侵蚀的灵魂斩下封印起来，但从接触遗骸开始，遗骸的气息就已经侵入灵魂的各个部位，无论怎么做都逃避不了被侵蚀的命运。”

“而且你的情况很特殊。据我所调查，历代遗骸的拥有者，基本都只是修习上面记载的奥义，也就是将奥义图腾铭刻到灵源之上，通过灵源施展奥义。但你却是将遗骸与自身融为一体，绕过了灵源直接由遗骸施展奥义。”

“所以有什么问题吗？”纪风不解的问道。

霁尘轻呵了一声，说道：“奥义铭刻于骨骸之上，意味着即便是灵源损毁此等严重情况，你也可以使用奥义，只是发挥不出原本的威力罢了。所以说，即便你为了活下去，自行将灵源分解散去修为，遗骸对你侵蚀也不会减弱。”

最后一句话久久回荡在纪风耳边。霁尘原本以为纪风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反应，可没想到他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叹了一口气罢了。

“多谢相告。”

纪风抬起头，冲着霁尘笑了笑，那笑容，有点像将死之人了却心中牵挂之后的露出的笑容，却也掺杂了苦涩与无奈。

谢过霁尘后，纪风看他消散在即，便也是不在停留，后退几步转过身朝着洞口下走去。

霁尘看着纪风缓缓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内心竟有一丝触动，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也猜出了他身上背负的不止有他自己的命运，还有其他人的。

纪风在洞口下停留了片刻，飞出了古墓。

离开之后，霁尘发动能力，用仅剩的灵力窥视纪风的未来，得到的却是模糊的结果。更让他震触的是，自纪风之后，黑色遗骸彻底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