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谈心

“诶哟——”

魔塔一层，一间房间内，一个恶魔赤裸着上身坐在椅子上呻吟。一位面容娇俏的恶魔正端着一瓶药剂，仔细地涂抹在眼前恶魔胸前的殷红脚印上。

“谁蹬的啊？哪个家族的？利未安森还是阿米？这里就属他们最嚣张。”

开口的是正在为艾文处理瘀伤的娜斯，她是魔塔一层医疗室的负责人，专门为魔塔一层因魔药课或锻体课受伤的恶魔治疗或做简单的处理，防止出现意外。

此时看到被克拉克搬来的艾文胸前这么严重的瘀伤，哪里不知道是被别的恶魔恶意踢伤的。

平时锻体课结束也会有不少恶魔前来诊疗，大部分都是因为那些身份显赫的恶魔仗着自己身后的背景，下手也没个轻重，而眼前这个恶魔身上的瘀伤之严重，显然是在没有护具保护的情况下被人踢伤的，她也不由开口埋怨。

此时，艾文因为药剂的作用，加上娜斯的推揉早就疼得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心思回答娜斯连珠炮一般的问题。

“别说了，娜斯。”

一旁的赫斯特莉此时轻轻开口，对着娜斯摇了摇头。

娜斯闻言，也就不再开口，她知道层主是为自己好，毕竟这些贵族之间的事不是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医疗恶魔能多嘴的。当下只能微微叹了口气，专心地给艾文上药。

不多时，娜斯为艾文处理完瘀伤，向赫斯特莉施了个礼便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艾文和赫斯特莉，克拉克在把艾文背来医疗室之后就去上课了，毕竟赫斯特莉和娜斯在，也不需要他再做什么。

而此刻，两个身份悬殊的恶魔独处一室，气氛有些尴尬。艾文一言不发，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赫斯特莉则是不知道在想些，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

“艾文，你来魔塔是干什么的？”

赫斯特莉率先开口，但她没有看向艾文，只是面朝窗外，看着窗外随风摇摆的牧树问道。

“……”

艾文没想到赫斯特莉会问这样的问题，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陷入沉默，开始回想这半年来一连串不可思议的遭遇。

自己最初是捡到了一本魔塔课文，随便翻开了几眼，觉得里面的内容很吸引自己，回家钻研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就被阿斯莫德家的阿蒂雅找到。

原本以为要被严惩一番，没想到阿蒂雅竟然把自己带到了魔塔，并被告知可以被推荐入学。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魔塔是什么，也不知道魔塔意味着什么，被稀里糊涂带到魔塔之后遇到了眼前的层主赫斯特莉，对方看了自己的稿纸就同意了阿蒂雅的引荐，只不过被关进了书阁好几个月，让自己好好了解下魔界状况。

说实话，艾文不喜欢眼前这个层主，总觉得对方有点清冷无趣，远不如酒馆里的客人们那样有意思，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赫斯特莉是宽容的，能够允许自己这样一个底层的恶魔进入魔塔，他心中亦有感激。

“从阿蒂雅把你带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身上有着不小的潜力，虽然你出身并不显赫，但是有着不亚于贵族们的天赋。”

赫斯特莉未等到艾文的回答，也没有催促只是再次开口。

“但是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到你的目标。”

赫斯特莉顿了顿，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艾文。

“所有进入魔塔学习的恶魔他们都有明确的目标，有的是为了家族荣誉，有的是为了魔界未来，有的是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可能是做一个学者，在魔塔留任成为讲师，未来成为教授乃至于层主，塔主。不管如何，他们有自己的方向，所以他们脚下有路，眼中有光彩。”

艾文此刻隐约知道了眼前的层主想要说什么，但他更多的还是迷茫。

是啊，他没有什么目标，现在的生活比起以前太安逸了，每天不用早起去酒馆帮忙，再睡懒觉也没施耐德来说什么了。

这两个月来，从缴纳完学费之后，自己也就选修一门魔法阵基础和一门数学基础，其它时间全都窝在宿舍里，除了克拉克时不时地来找自己，基本没和其它恶魔有任何交际。

目标什么的，想一辈子安安稳稳，慢慢把阿斯莫德家借给自己的魔晶还了，然后和施耐德他们一起好好开酒馆，要是能找个漂亮的恶魔成个家就更好了，这算不算目标？

“目标吗……”

艾文想着，不由地嘴里嘟囔出声。

“赫斯特莉大人，说实话，我只是对魔法阵的构筑有点兴趣，其它的军事理论，魔界历史等等都没啥兴趣，更不要说魔界礼仪了。”

艾文仔细想了想之后，还是选择老实说出心中的想法。

“我能有幸进入魔塔，都要感谢阿蒂雅阁下和层主大人你，但正如层主大人你问我的，我的目标是什么，我现在除了想毕业后好好帮施耐德把酒馆开下去，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赫斯特莉听着艾文缓缓道出的话没有丝毫惊讶，她早就看出来了艾文是这样的想法，当下点了点头。

对面的艾文见赫斯特莉听了自己这样算得上极为没有追求的回答竟也没生气，当下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也放松了一些，继续开口：

“至于上战场的事，我一个三阶的小恶魔，到前线去连当炮灰都嫌不够格吧。如果我能在魔塔多待一段时间的话，我想去城筑所，帮忙开发一点新的魔法阵，能拿到一份还不错的工钱，那也能早点还清阿斯莫德家借给我的魔晶。”

看着眼前一边思考一边说出自己内心最深处想法的艾文，赫斯特莉并没有斥责他的不求上进。

虽然进入城筑所等一些魔塔的下属机构是很多恶魔无奈之下才会选择的道路，因为他们无法通过魔塔每年的测试，所以只能去那些机构任职。

而对于艾文来说，可能进入城筑所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了。

“嗯，那么希望你从现在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未来你成为一个有能力改变战局，乃至整个魔界的存在，你准备做什么？”

赫斯特莉没有评价艾文所说的目标，只是抛下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改变战局？改变魔界？我又不是魔王，我就是个三阶小恶魔，我也配想这个？我这辈子能到彭斯那个卫兵头子的等级就知足。”

听到赫斯特莉的提问，艾文不禁腹诽。

正当赫斯特莉准备出门的时候，她如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艾文问道：

“你腹部的那个伤疤是怎么回事？”

“呃……”

艾文一愣，旋即低头看向自己肚子上那个狰狞的疤痕，他伸手轻轻摸了摸，

“这个啊，小时候被别的恶魔捅伤的。”

赫斯特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此刻医疗室里再次回归了往日的平静。赫斯特莉走后，艾文也缓缓躺下，看着窗外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逐渐涣散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