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三个字

听到了那声问候，娜斯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她的余光瞥见了脚下花岗石台阶，看到头顶悬挂的贝列工坊的牌子，望向了向她打招呼的恶魔和他身边琳琅满目的炼金武器。

一切都是这样得真实，都是这样得熟悉。

而这个青年恶魔也如她记忆中那样，站在柜台后面朝她挥手问候，恰似她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场景。

只不过，与她每次惊醒时感受到的无尽失落从而泪流满面不同，这次，青年恶魔好像真的活了过来。

“这…不是真的…”

娜斯不断摇头，口中喃喃自语，她最后的理智告诉她，

“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身体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的眼眶中涌出，继而滴落在地面，化作一团团水渍，缓缓向周围绵延开来。

…

此刻，正蹲在树冠顶部的达特双手合十，头顶缠绕的魔角微微发烫，这是极力催动魔气的表现。

他在见到娜斯毁去接近一半的记忆空间，即将脱困，而自己的属下居然还没解决掉几个小东西的时候，无奈的达特只能铤而走险。

这是达特自从觉醒了真名之后，第一次全力出手，甚至用上了他也才刚刚掌握的恶魔构筑。

在别的恶魔的记忆里构筑一个对方印象最为深刻的恶魔，这需要达特消耗一大部分本源魔能。

“早知道带上武器了…”

此刻的达特有些后悔，他有些太过自信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居然有恶魔能这么快从他的魔法中逃出。

要是他带了武器，直接在刚刚对方被控制住的那一刻将其斩杀也不难。

可他偏偏没带，虽然忘川森林中也有不少石块、树枝，灌注魔气之后也能像炼金武器一样给予致命伤。

可达特却办不到，因为他的魔法特性决定了。

只要是附着魔力的东西，触碰到了被他魔法禁锢对象身上的任何一部分，魔力的所有者也会被拉入同样的空间，彻底禁锢。

这也就意味着，要是达特不使用本身质地就能击伤娜斯的武器，他永远不可能杀了娜斯。

然而，这个方案在达特第一眼，看到娜斯爆发出那种速度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破灭。

因为娜斯起码也是一个拥有五颗魔核的元帅级别的恶魔。

要能给恶魔元帅造成致命伤的材料，忘川森林中可能有，但绝不是这般容易找到。

于是，此刻的达特一边咬着牙，一边竭力维持着魔力的输出，他要坚持到自己属下过来将娜斯彻底灭杀。

…

正身处记忆空间，娜斯已经跌坐在贝列工坊门口，她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她记忆的演绎，并非真实。

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个青年恶魔是她触之即溃的软肋。

十三年前是这样，十三年后依然是这样。

因为，他是拯救了她的存在。而她，是害他早早死去的诱因。

“娜斯，你怎么了？”

看到跌坐在贝列工坊门口的娜斯，柜台后的身影连忙跑了出来，扶起了娜斯的胳膊。

“你先别哭，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听在娜斯耳中是这样的柔和，充满关切的语气亦如往昔。

这仿佛是压垮娜斯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娜斯的恸哭声更加凄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极致的真实和彻底的虚假，如同血与水融合在一起，彻底将娜斯的精神撕裂，全部化作一团猩红，再难分彼此。

原来娜斯已经流出血泪。

“娜斯，别哭了，娜斯！”

青年恶魔紧紧地抱住娜斯，将其脑袋置于胸前，拼命地想要安慰对方。

只是娜斯感受着这依旧熟悉的温度，已经彻底迷失了。

“我是做了噩梦吧？…”

娜斯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

“现在才是…真的吧？”

她的哭声渐渐停歇，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脸庞，抽泣着开口，

“你是真的吧？”

对方似是没能理解娜斯的意思，只是温柔地看着娜斯，轻轻地抚顺娜斯已经杂乱的头发

“勒夫，我是不是只是做了个噩梦？”

浓重的鼻音混杂着啜泣的娜斯继续开口，她希冀的看着被称作勒夫的青年恶魔，

“其实…你根本没死？对吗？”

青年恶魔依旧没有开口，只是他的眼神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悲伤和无奈。

他搂着情绪似乎已经有些稳定，但实际上已经彻底沉沦的娜斯，伸手指了指掉落在一旁的一把匕首。

勒夫想要说什么，轻轻地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似是被什么力量影响。

他只得无奈叹息一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娜斯额头上，轻轻摩挲。

…

正蹲在树冠上的达特此刻已经满头汗水，浑身的散发出灼热的能量，他竟然觉得自己有点无法完全掌控自己构筑在娜斯记忆力的恶魔。

不知道是娜斯的执念过于深重，还是因为自己对于这个魔法不够熟悉，那个被构筑出来的恶魔竟然企图帮助娜斯。

达特竭尽全力，剥夺了被构筑的恶魔说话的能力，想要借此重新掌控局面。

然而，接下去的一幕，让他肝胆欲裂。

只见娜斯静静地蜷缩在对方怀里，看着他手指方向的那把匕首，缓缓开口，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此刻的娜斯已经不再哭泣，只是脸上的血与泪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恐怖却不显狰狞。

“我知道的，你已经死了，你现在只是我记忆中的你而已…我知道的…”

娜斯的头在这温暖的胸膛上用力地蹭了蹭，就好像她以前一直做的那样，露出了她近十三年来最满足的笑容。

而后一个魔法阵再次出现，数千个光点显现，爆发出无比闪耀的光芒，感受着这些光电连接的那些细小组织。

娜斯惨笑着，就要涌动魔气将这些组织灭杀。

这一刻，勒夫再次揉了揉娜斯栗色的长发，似是从那股神秘的力量中挣脱，俯身在她耳边吐出三个字，而后轻轻地吻向了娜斯的头颅。

“原来…”

娜斯那一刻好像突然尘封的记忆被唤醒，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正在小憩的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啄了一口，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却什么也没看到，便再次陷入昏睡，只是那一天的睡眠似乎格外香甜。

“…你早就和我说过了啊…”

娜斯笑着开口，同时在她眼前魔法阵上数千的光点骤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