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南秀仙师,心怀天下(32)
时间一天天地翻过去,杨期元在房间枯坐了一晚,白皙的手指卷开侍从递过来的消息,笑着摇摇头。
元安的血他们拿到了。
杨期元不意外。
向来都是如此,张岑想要的东西没有他拿不到的。
可是现在杨期元偏偏就是要告诉他,不是事事都能尽人意,不是他想便有。
“张大人心高气傲江城人尽皆知。虽说他炼丹天赋确实高,但……终究敌不过天道与这世间万物的规则。”
房间除了杨期元空无一人,话音刚落,便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息。
要说不舍得,谁信呢?
“商人贪心,多活几天自然不够……”
请帖什么的都发出去了,没收到帖子的送的礼也陆续到了府上。
江城也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不少行商修仙世家宗门,还有朝廷官员都来了。
阿花拿到元安的血不费吹灰之力,对元安来说,阿花开口,她便给了。
送去张府的时候,又是熟悉的歌舞,信使早已倒在其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张岑接过那血便匆匆离开,吩咐让那些美姬伺候好这两个信使,临走前还让小厮把人看好了。
小厮自然不敢怠慢,作为府中的老人了,这点东西他还是有眼力见的。
“你上次说的那个歌姬,我已经派人去和馆里打过招呼了,不会为难她,每日也会送去些银两。”
张岑刚抬脚又转回来,想说什么,眼睛一转,抬手只有一句:“算了,后面的随便你。”
说完便钻进了炼丹房,屏退了周围所有的侍从仆从,他要在成亲的前一晚,把丹药炼出来。
于是自那天以后,每天从炼丹房里抬出来的只有一箱又一箱的残渣。
信使许是觉得张岑离开太久了,又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于是便故作在意的问了句张岑去了哪儿。
小厮上前示意美姬,回道:“老爷去外头处理些事,待事情处理好了,便会回来了。二位大人先在此好生玩着,张府不会亏待二位的。”
信使很满意张府的待遇,也没深究张岑去干嘛了,一头栽进美人怀,无法自拔。
“不行、不行……”
“不行、不行……”
“不对不对……”
“还是不对……”
“不对……”
“到底……哪一步——”
“……”
无数次的失败,让张岑几近癫狂,无论他怎么改怎么炼都没有办法,每次要到成丹的时候,丹药总会溃散成灰。
“不行,是哪里?到底哪里!!为什么!不是说我是天才吗!这点东西我怎么可能炼不出来!”
张岑额角青筋暴起,他快要没有耐心了,不应该说他快没有时间了,他慢一步炼出来,老爷便少一点时间。
桌台上的东西被一扫而光,叮当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在张岑脚边停下。
“长生不死……我偏要炼出来,谁信天啊……你不让我救,我偏要救!”
张岑重新开始布置了起来,他不信他炼不出来,他不信他救不成。
他不信他的老爷会这么轻易的离开。
天道静静看着张岑的动作,不解他一直做着的无用功。
“天道之所以为天道,便是因为我们,所掌握的是人所不能掌握的,我们的规定是规则,是不可被打破的规则。”
张岑又失败了。
他呆滞地倒在一旁,手上握着唯一一颗成形的丹药,但那上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药力。
因为炼这一炉的时候,元安的血已经用完。
他还是没有炼出,什么都没有做到。
像是以前那样,张岑无力地蜷缩在角落,抱住自己,听着外面的歌舞,从怀里摸出了杨期元写的信。
要是日子没有记错的话,现在便是五日后,也是婚礼前一天。
张岑想打开好久了,他想看看老爷到底有什么话要和他说,这是第一次他收到老爷的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抽出信纸,一行一行的读下去,脸色越来越差,眼里的希冀一点点的溃散,最后终于尽数破灭。
张岑甚至不信那是杨期元写的,脸上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的把那枚丹药丢到一边。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声音嘶哑悲痛,眼角的苦痛拉扯着他的神经,不停的逼他认清这个现实。
他捏着信纸,忽的大笑了起来,把脸埋进手里,大笑了起来,嘲笑自己的无力与多余。
老爷早就活不了了,养元丹早就没用了,老爷一直在骗人、骗他、骗所有人……
做多少都没用,再努力也没有用………
养元丹没用了,那老爷站起来的时候该有多疼啊……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啊,就这么不信我吗?
……好疼、好疼,老爷你那么疼……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
老爷……老爷啊……你怎么就这么……这么坏啊?
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不为自己考虑,为什么……老爷您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那么远,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和我说!老爷,你走了,只留我一个,我就再也没有想要继续下去的动力了啊……
张岑眼里的光一下子全灭,他木然地抬头,看着房间里的东西狂笑起来,猛的推开门,让人进来把东西全部抬出去。
“砸掉。”
“啊?全、全部吗?”
“全部,砸掉。”
张岑脸色苍白,眼神阴鸷扫过所有人,突然推开门跑了出去,不顾家仆的呼喊,一股脑的往杨府跑,一路跌跌撞撞,好像又回到从乱葬岗爬出来的那天。
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遇到老爷,有了想为之奋斗的目标,却不曾想到如今又是孤身一人。
杨府里热闹非凡,所有人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都沉浸在婚事的喜悦当中,只有张岑一个人,承受这份痛苦和难受。
不知是杨期元有意还是无意,总之那封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蜜,取而代之的是钻心的苦痛。
张岑身上没有任何一处有伤,可喉咙里却是一阵翻涌,腥甜的血挤出齿缝,混杂着丹香一齐染红了张岑的袍子。
好疼啊老爷,比那时被人打还疼。
明天过后,他便再无自己的老爷,再无自己遇到的第一束也是最后一束光了。
张岑在外面站了一晚,晨露了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刺骨的冷让他清醒了些。
待天刚蒙蒙亮,张岑回去了,因为昨天已经过去,现在……今日是老爷和阿花的婚礼。
再难过,也要来。
盛装出席,老爷的婚礼。
不能缺席,我要……听老爷的话。
信里面的东西,
张岑撤掉了所有的歌姬舞女,勒令今后再不准她们进府,让信使先行出发,他要做些准备。
信使玩也玩够了,没多说,舒了舒身子,先去了杨府。
小厮凑上前,没多问一个字,陪张岑去更衣了。
昨晚听到自家老爷要砸掉所有的炼丹器材的时候,他惊到下巴都掉了。
老爷不是最宝贝这些东西了吗?
怎么回事啊?
他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要说是因为炼不出来也不应该啊……老爷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砸掉……倒也不至于吧?
“更衣,去杨府。”
“日后告诫府中人不许再请任何歌姬美人,如有擅自决定的,格杀勿论。”
小厮连连点头,更加不敢问了。
一番整理后,张岑面无表情地站在铜镜前,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
不能让老爷的婚礼被我拂了兴致……
“老爷,马车已经备好,咱们现在出发?”
“走吧,别误了时间。”
杨府外人多的有点可怕,幸好早做了准备,一切才井井有条。
杨期元在门口迎接着每一个客人,见到张府的马车,笑了笑,等着车上的那人下来。
“老爷,不下去吗?”
张岑在马车里双手握拳,沉默了许久。
“……”
“去。”
小厮摆好梯子,扶着张岑下车。
张岑抬头,第一眼便看到了杨期元和那一身醒目好看的婚服。
艳红的婚服点缀用金丝缝制的云样花纹,在阳光下照耀下,杨期元坐在那里如同一道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光,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端庄。
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
“好看……”
张岑喃喃道。
“老爷,咱们……进去吧?”
“……我知道,带好礼,你们先去,我同杨家老爷说几句话。”
“好嘞!”
杨期元等候张岑多时,她仰头笑脸盈盈:“如何?说几句好听的话看看?”
“平平安安。”张岑开口,只留下这一句,后面还有不少人,他也不好多留。
杨期元不以为意,算着时间,张岑应该已经看完了那封信,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张大人的祝福别具一格,但……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祝福了。”
往里走的张岑步子一顿,咬咬牙,故作没事,对过来打招呼的人笑脸相迎。
他不能把老爷的婚事弄的一团糟。
既然老爷要他听话,那他就听话。
“你不出去看看吗?”
元安把自己锁在房间不说话,她不能出去,外面这么多人,她不想出去。
“昨天的吃坏肚子了,有点不舒服,想睡觉,师姐先去吧。先别管我了。”
“真的没事吗?”
元安装出虚弱的声音“嗯”了声。
“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要是有事,用小纸人联系我。”
慕卿辞匆匆离开了,今日南秀宗的人也回来,据说来的人是师尊,她要过去准备着。
本想带着元安去见见师尊,可是现在元安身体不舒服,只能等晚些时候了。
“南秀宗关通,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