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天榜五子,青梅竹马(五)
“师姐?”
元安在床上盖着被子,露出个小头,眼巴巴地看着慕卿辞。
“没吵到你吧?”
咕……
元安:“……师姐,我饿了,想吃红豆糕……”
“哈……”
慕卿辞扶额苦笑,眼底闪过一抹无奈。
宗门事务繁多,从回来的那一刻慕卿辞就没停下过,今日万事通和许柳又把人全都带到这边,慕卿辞实在头疼。
邢奉虽为大师兄,平日里却不曾管过宗门事务,掌门长老们也偏居一隅,不理这些琐碎事,甩手将事全部交由慕卿辞来打理。
乃至在慕卿辞离开的这段时间,宗门事务也未被一人处理,全部积压在事务处。
说的不好听点,慕卿辞的存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工具人,一个要被南秀宗榨干成骨头又浑然不自知的奴仆。
来元安这,看见元安的笑脸听到元安的声音,于慕卿辞而言,是久旱逢甘霖,是她紧迫生活里的暖阳,只要一接近元安,慕卿辞便会不由的放松下来。
是什么魔咒吗?
“好,你等我,我去寻。”
但慕卿辞深知如果习惯了放松,她便没有办法再重新把那根线拉紧,她过去十几年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得知元安能起死回生之术的时候,慕卿辞便隐隐猜到元安的天赋或许远在她之上,也许关通会因此放弃她也说不定。
元安可以放松,慕卿辞不能,因为元安的天赋比慕卿辞高的不止一点半点。
所以慕卿辞要争、要抢,她不允许元安成长,也不允许师尊的目光离开她。
十数年的努力和执念,像是根尖刺扎进慕卿辞的心里,无论是谁都拔不出。
可是慕卿辞又想让元安待在自己的身边,她要时时刻刻看着她,她要圈养元安,用任何办法也好。
天道只有一个,只能登一个,那个人一定是她慕卿辞,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元安成长起来。
“元安,你想修仙吗?”
“元安,你想一直在我身边吗?”
房门紧闭,蜡烛不知何时灭掉,慕卿辞站在阴影里,眼底的光晦暗不明,她捏着剑柄,指尖在那上面轻轻来回摩挲。
“想啊,因为我也想保护师姐,总不可能要师姐一直护着我吧?”
元安蜷缩在被子里,低头望着手心:“忠叔和杨期元说只要好好利用我的力量,我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我也想做像师姐这样的人,我也想做保护别人的人。”
元安一字一句的向外说着,每说一个字,声音便重一分。
话音落了许久,外面没了动静,元安屏住呼吸喊了声师姐,没人应。
她探出头,只看见一扇半掩住的门和不知何时暗下来的窗外。
天黑了。
夜里的西房所空无一人,南秀宗去年冬天招入宗门的弟子已经从西房所转出,今年的宗门招生也还没开始。
所以说,现在的西房所单有元安一人住在这里。
房里有蜡烛却没有火,黑漆漆的一片,元安把自己包在被子里,等着慕卿辞来找她。
周围除了她短促的呼吸声一点声音都没有,夜深人静,山上入了夜总是有些冷的。
元安扣着手指头,数着到了几更,数着夜有多长,时不时从被子里钻出来,打开门看慕卿辞有没有往这边来。
要不,出去找师姐?不行不行,擅自出去,要是给师姐添了麻烦怎么办?今天师姐看上去很累,我……还是别了吧,乖乖在这里等,师姐会来的。
至今为止,师姐还没有骗过我,我信师姐会来,因为师姐是好人,好人是不会骗她的。
元安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手指头数了一遍又一遍,门开了无数次,还怕慕卿辞迷路,元安提着鞋子偷偷往外面走了一段路,踮脚往外看。
可依旧什么都没有。
元安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才过了一天都没有,甚至在上一秒她的师姐还在对她笑,还在哄着她,为什么现在又不要她了?
“不会的,师姐说过,她不会不要我。”元安把眼泪擦掉,回想起杨忠的话,给自己打气,“没事的元安,你变厉害了就好了,只要变厉害了,就什么都有了……”
“嘿!”元安把鞋穿好,在原地跳了跳,张开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柄手心大小的剑。
那是杨忠帮元安在杨府库房里挑选的剑,杨忠看了许久才确认下来。
“这剑可有大名堂,不仅削铁如泥,而且还可以随意根据主人的想法伸缩自如。还有你看看这剑柄上的这个小宝石,可以收纳东西的我和你说,这玩意儿家主先前可宝贝了……反正,现在是你的了,我在里头塞了些东西,等你到了南秀宗,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看看,绝对让你满意!”
杨忠的话历历在目,元安学着杨忠教她的办法,先试了试伸缩,然后在西房所外的小亭子里坐下,研究从那个小宝石里找出来的东西。
“嗯……”
元安盯着一桌子的灵丹秘籍,眉头皱成一团。
灵丹都被杨忠写了标注,秘籍也被杨忠写了不少东西。
可是,有一个很严肃的事情。
元安她,认识的字太少了。
那一堆东西元安左翻右翻都只认出几个字来。
“一……草……病……?手……头嗯……这个是……”
幸好还有本图文兼具的书,元安按照那上面小人的动作,在小亭子里有模有样的学着。
学了半天,也没学出什么东西。
元安索性放弃杨忠给的东西,重新塞回了剑里,放回腰间。
“忠叔也太不靠谱了……”元安盘膝坐下,还好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岭沅城时还有宋西风教过她一点调理内息、修炼的法子。
不过就是不那么正规好了,都是宋西风自己钻研出来的旁门左道,用在元安身上正正好好,虽没有办法帮还未教化过的元安增进修为,但终归能算是能修身养性。
终于熬到第二天,元安破天荒的学了一整晚,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床头多了一袋红豆糕,还是热的。
“师姐!”
元安打开,味道却不怎么样,还有些焦。
不过没得选了,元安现在快饿昏了,还管什么焦不焦,之前在岭沅城连草都吃过,还在意这个。
“师姐果然是好人~最喜欢师姐!”
元安小腿在床前一摇一晃,满足地吃着红豆糕。
窗外慕卿辞藏了气息,捂着红豆糕跑了一路胸口随着喘息上下起伏,慕卿辞抹去了额角的泪水,听着元安满足的吧唧声,松了口气。
宗内弟子大多数已经辟谷,有设厨房,但并不做红豆糕这类甜品,耐不住元安想要,慕卿辞对元安有求必应,寻了学符修的师弟要了些红豆,赶去藏书阁找了些与烹饪有关的书,连着学了一晚才做出了这么一袋能看得过去、还能吃的、名叫红豆糕的东西。
慕卿辞熬夜做了一晚上的红豆糕,事务处那边的弟子也是天还没亮便又来催慕卿辞过去看看该怎么处理积压在案的事务。
因此慕卿辞没多在西房所留,匆匆看了元安一眼便又风风火火的走了,把元安一个人留在房里,还严令禁止其他弟子靠近西房所,看样子是真的想把元安关在那里。
可南秀宗终究不是慕卿辞一人的,南秀宗的掌门总归到底是关通,关通不会让元安在西房所待太久。
要不了多久,卜师便会亲自登门收元安为徒,然后开始修炼,走上登天道之路。
只是在此之前,关通还得做一件事。
那便是让元安听他的话,像慕卿辞一样对他言听计从。
“邢奉,我可以不计较昨日之事。”
邢奉血淋淋地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地翻转过来,动作没有往日那般随性,反而充满了笨重和颤抖。
他指节被扭翻过去,可依旧要向关通行礼,手臂挣扎着向前合拢,邢奉死死钳咬着后槽牙,身子蜷缩躬起。
“呼哧……呼哧……”
鲜血淋湿了眉眼,自上而下滴湿着邢奉的衣裳,昏暗的房间里,邢奉的表情看不真切,他匍匐地躬着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的身体,下一秒又被关通一脚踩下去。
“……!!!弟子、弟子……知错了!”
“你做这大师兄可是威风的很,何错之有啊?”关通碾了碾脚底,脸上挂着不伤风雅的笑,用最温柔的嗓音,去问邢奉。
“……弟子、第一昨日不该散播对小师妹不利的谣言,让宗门弟子全部去往西房所呃唔……!”
“错了。”关通摇摇头,“错了,你不知道。”
关通抬脚便把邢奉踢飞到墙上,血拉扯下来一道丑陋的痕迹,关通理了理衣服,朝五脏六腑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邢奉伸出了手。
“来,起来。掌门告诉你,你错在哪儿。”
邢奉眼睛被血蒙住,他不敢接那手,又不敢不接。
“多谢……掌门。”
一片黑暗里邢奉找到了关通,刚一抬手,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朝天花板飞去。
“脏,别碰。”
邢奉:“……是。”
“自以为是,煽动宗门子弟,构陷同门,心思歹毒,精于算计……若非我提前让人注意着,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发现不了?”
关通冷笑一声:“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遮掩什么了。邢奉,往日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以后,你要是敢对元安动一点歪心思,别怪我不顾泉长老的情分,将你钉入炼魂柱永世不得超生。”
邢奉大口大口呼吸着,思绪万千,他怎么可能不对元安动心思,起死回生之术何其珍贵,他这一生可就看元安的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下先认错,事后要再做的话,隐蔽些便好。
“……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