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怨憎菩萨

“真是恶劣的造物。”段思纤的双刀挡在自己身前，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先观察这个怨憎菩萨到底有没有人的意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魔傀儡瞪大纯黑色眼睛，她的脖子发出咔嚓的声响直接让头往一侧垂落，接着又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似乎验证了这个魔傀儡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

“啊啊……啊……”魔傀儡发出的女人的声音，接着它张大嘴开始发出了某些人的遗言，“救救我，我被…吃了……”

“大家，变成一半，变成一块块，变成一滩，大家都，被火烧了。”魔傀儡说完以后，开始发出了癫狂的笑声，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绝望。

魔傀儡开始绝望地笑起来：“我们都是废物，都是废人，哈哈哈哈！”

段思纤二话不说冲上前，手狠狠地抓向魔傀儡腹部的红宝石。

魔傀儡的手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只见她的手掌托起的骷髅头随着魔傀儡的手臂挥舞方向暴射出浓郁的血气。一团团夹带着怨气和血气的雾笼罩在杜晶、李若火和段思纤身上。

“呜，啊…！”李若火捂着自己的眼睛，她看见了那些魔傀儡的记忆。

一片片房屋倒塌，一个个人被魔修杀死，大家一起绝望地哭喊。

“血池，该死的…居然用他们的死，做出这种东西。”段思纤的手臂爆发出速度和力量，直接一下抓住了魔傀儡腹部的红宝石，上面的怨气开始被段思纤不断地吸收。

段思纤再一次直面这些怨气，身上开始出现了变黑的青筋，精神海里再次变得污浊不堪。

魔傀儡的手扬起试图将段思纤打飞出去，就在这时它原本狠狠拍向段思纤的手被一团团冰花笼罩，直接将她的手罩在冰内，那些冰延伸出的水直接黏在地上，让魔傀儡的手全部被固定住。

“不许动……”李若火忍着剧烈的头疼，睁开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魔傀儡。

但是这具魔傀儡的等级至少有四阶，它的手臂猛地发力就直接将水链会挣脱，冰也被内部的骷髅头爆发出的血气打破了，攻击再度冲向段思纤。每次魔傀儡挥舞手臂的时候，段思纤都能看到一丝红光。

那个魔傀儡的背后还有一个硕大的红宝石，只是完全被挡住了。

段思纤眼看怨气暂时没法继续吸收，双刀迅速挡在身前挡住了第一轮的进攻。紧接着魔傀儡的双臂开始发力，从四面八方抽向了段思纤。

段思纤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双刀交叉在身前，熊和猫的图腾瞬间升腾。

破妄之眼从密集的攻击中看出一线生机。

“咔嚓！”

肉和骨被切断的感受传递到段思纤的手心，她的双刀交叉纵横，急速挥舞下带出一道道白色的刀光，宛如一张大网直接将妄图靠近自己的手全部被拦在“网”后，甚至有一对手被段思纤砍下来。

就在这时，魔傀儡身上全部的红宝石光芒大盛，它已经清楚自己眼前的敌人对自己威胁极大。原本存放魔傀儡的墙后开始涌出大量的血水。

它必须使出全力，必须杀死眼前的“仇人”。

段思纤迅速破坏了墙壁阻止血水的继续流出，但是血水一开始就流出很多，上面浓郁的怨气让段思纤不能忽视，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怨气在伸出手拉自己的身体，那些手的主人试图从怨恨的血海中解脱。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那些怨气组成的手开始缠在段思纤的身上，她的破妄之眼里倒映出血水里一个个支离破碎的人的意识。

如此情景，只能哀叹三声：可怜、可悲、可叹。

“杜姐姐快帮忙啊！”

杜晶忍不住摇头，她从被发现开始就没有学习过如何战斗，更何况不义从来不让杜晶去学习如何自保，只是不断地告诉她：你很重要，你只要做到这件事就可以了，这就是你存在的价值。

“我，我不知道我可不可……呜……”杜晶脑海里也出现了那些被屠戮的村民的样子，她发现那些血根本就不是冤死之人的血，她见证了凡人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夜。

无力反抗，无处可藏。人如傀儡，生命如线。刀锋落下，落落磊磊。

“不，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杜晶不断摇头试图把这段血腥的记忆从自己的脑海里甩出去，眼白开始出现了血红色。

“不够恨，我们不够恨，你们不够恨，哈哈哈……来一起恨吧，恨这个世界，恨这一切，甚至憎恨自己吧！”魔傀儡尖啸着，那些血池里的怨气开始凝聚成一个个黑色的虚影。

杜晶本就有一丝怀疑，如今被血池里的怨憎不断地撕裂，形成一个巨大的裂隙。她的错愕和被欺骗以后的一丝恨意开始被怨气无限放大，将她对不义还留有的希望也一并消去。

同时她也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去多想想，又恨自己为什么还心存侥幸，最后开始恨自己害死了母亲。

杜晶原本回忆不起来的情形开始出现，她出生的时候包裹着大量的晶体，这些晶体直接要了自己生母的命。

她在母亲的怀里哇哇大哭，母亲怀抱自己的手却慢慢垂落。

父亲说了，是她害死自己的母亲的，自己是个灾星，所有人都说她是灾星。

怨气开始疯狂地攻击杜晶，让杜晶内心充满了怨恨。

怨恨浓郁到整个室内开始产生了幻境，一轮猩红的血月在众人头顶悬挂，魔傀儡就在血月和血池之间，她的身形在这片幻境中宛如堕落的神只。她的数对手慢慢抱住自己，随着这个动作，她修长的身形开始蜷缩。

那些虚影逐渐涌向中央的神只，段思纤没有见过，似乎是魔傀儡体内的怨气形成的，他们手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向这个虚伪的“神明”发出自己的攻击。

“你这个贱人。”“长得那么好看，肯定很擅长以色侍人吧。”

段思纤一看不妙，身上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挡在了魔傀儡的面前，一刀斩碎了那些虚影。

难道说要唤醒恨意？段思纤立马看出来，红宝石里的怨气试图依靠仇人的存在唤起仇恨，让魔傀儡的意识能够产生更多的怨气来强化自身。

“李若火，冻住血池，然后消灭那些黑影。杜晶不要沉迷其中！”

李若火点点头，手上出现的冰灵气开始席卷向整片血池，不定狂水将血池里的水控制住，让李若火传导的冰灵气开始讲血池完全凝固起来。

杜晶听到段思纤的声音，缓缓看向段思纤，她的眸子里全是恨意，面容也变得有些扭曲。

李若火看见杜晶的表情，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雪山上那些因为怨恨而留下的女子的意识。她们被困在了仇恨中，不断地恨人，又恨自己，这份恨意压迫着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不那么做。

恨意一刀刀地割向灵魂。

“杜晶！！”李若火双手直接一起拍向杜晶的脸颊两侧，随着啪的一声响起，杜晶的脸颊被李若火的两只手夹住，嘴巴也因此被挤得嘟起来。

“不要恨自己！千万不要！”李若火身上弥漫出的冰灵气减缓了怨气的持续入侵，杜晶虽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至少有一丝理性开始吊着杜晶不让她失去自我。

魔傀儡的身体终于整个蜷缩起来，就像逃避着什么一样。

“恨，我好恨。”“不要再恨了，为什么我们又要看到他们？”“恨，要憎恨，不憎恨就会死。”

魔傀儡在自我催眠时，黑影们不断扭曲变成其他人的样子，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有各自的理由去压迫眼前蜷缩起来的“神明”，却不知道自己会让“神明”变得强大。

“娘为什么不忍忍，害我没有爹！”“他打你怎么了，他还帮你养了别人的儿子呢，那么好的丈夫去哪找。

“谁都这样熬过来的！”

魔傀儡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但是怨气却在催促她放下手去听。

听，这是血亲的压迫。

段思纤一刀将其斩断，冷眼看着汹涌的黑影，慢慢吸一口气让自己呼吸变得缓慢，让呼吸声不要干扰自己的判断。

“就比我们多了一个灵根，还是下品而已，还不是要嫁人？”“你留下来断后吧，大家肯定会记住你的好的。”“你的母亲把你生下来让你有灵根，父老乡亲把你培养大，你就应该好好回报我们。”“快杀了那些妖兽啊，你个没用的东西！”

魔傀儡的手不断地捂住耳朵又被迫放下。

快听，这是外人的压迫。

段思纤将双刀切向那些黑影，李若火双手一抬，冰刺迅捷地射向那些口出狂言的黑影一一击穿。

“凡人就是凡人，不过姿色不错啊。”

“玩玩呗，玩了又不会反抗，给不了供奉总可以给肉体吧。”

“不给供奉就不要活着，你以为我们修炼不要钱吗，修炼不上去能保护你们吗，想吃白食？把你的命卖了给我都是应该的。”

“修士和凡人有别，那个孩子还是打掉吧，你不打掉我也不会养的。”

“连比我们强的人都说要讲究因果，不要随便施舍改变因果，不然你们这些凡人只会越来越贪婪。那些不图回报的傻子早就死光了，还想要我们当怨种？”

黑影们大声说着道理，肆意嘲笑着凡人，将弱肉强食因果轮回等道理不断重复。

“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了，我们根本反抗不了，为什么逼我们！！”

怨气狠狠地压住魔傀儡的手不让她逃避。

去听！这是修士的压迫。

李若火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怒火，随着一声冷喝，她的脚下出现了一朵庞大的冰莲花，她的发丝随着冰灵气翻飞，怒目圆睁，将魔傀儡挡在自己身后，原本气质柔弱的少女此时变成了斩杀邪魔的正道修士。

段思纤换成了镰刀，她双手握着镰刀的刀柄，腰部力量带动手臂让镰刀一下横扫出去。

冰莲花盛放在血池之上，随着李若火右脚往下一踏，冰莲花瞬间四散碎裂形成大片的冰刺，直接将黑影全部射杀。

段思纤手上的镰刀直接横扫一片，黑影们的头颅都被一下切断，最后变回气体溢散。

红宝石里的怨气原本要刺激自己的宿主，结果是宿主居然在看段思纤和李若火的背影，她的眼睛里的恨意正在慢慢地消失。

她的眉眼逐渐低垂，脸上流露出一丝恍惚。

明明我们要杀了你们，为什么你们要拯救我们。

为什么当初我们想不通，其实只要有人告诉我我没有错也好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魔傀儡问道。

“只是为了不让你们变强而已，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段思纤感受到身后的魔傀儡似乎有了别的情绪，于是这么说着。

她双手握着镰刀刀柄，翻出一道白色的流光，将镰刀反握在身后，慢慢转身正面面对眼前的魔傀儡，开口道：“不过，这些东西还是切断了比较好。”

李若火走到了段思纤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杜晶呆愣地看着两人居然帮助了那个魔傀儡消灭压迫者们，不禁开始沉思。

“是吗。我知道了。”魔傀儡叹了口气，身上的红宝石里的怨气早就完全注入到它的四肢百骸，只是这一刻，自己期盼到将死那一刻都没有等到的救赎让她暂时回复了一丝理智。

“啊，要是，要是我还能活着就好了，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吧。”魔傀儡的笑意最终消散，怨气终究是完全侵蚀了这具躯体。

她的后背裂开伸出大量的红色血管，那些血管的韧性极强，宛如一条条红色的鞭子，又像是神明身后华丽的披帛。

“永别了，好心人。”

“再见。”段思纤说完以后，双腿开立，双手握紧镰刀。

李若火的左手凝聚出水球，右手出现了冰晶。

两人脸色沉重地面对着这个怨恨的傀儡，这一次她们要解放这些被囚禁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