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可怜国师也能惑乱天下47
乌乞朗的死，为这场战争画上了句号。
整理尸骨的士兵和军医处医师皆忙碌起来，谢明鸾也将目光投向了一个方向。
——白骨堆。
谢明鸾的记忆力极好。
虽然他并没有那么信任自己的大脑，但他依旧确信自己来时，战场上没有这座怪异的尸山。
这座山……是在他和乌乞朗作战时垒起来的。
松开缰绳的手再度攥紧，乌乞朗的头颅被谢明鸾反手抛给下属。
“将军！”
下属焦急的声音响起，却无法阻止谢明鸾策马而去。
……
原本遍布战场的红线不知何时退去，马蹄掀起红色的尘土。
夹着雪花的风呼啸着吹在身上，宛若割肉的刀子，留下无数细小的伤痕。
随着尸山越来越近，谢明鸾的心脏也跳的越快。
攥紧缰绳的手再度松开，谢明鸾直接飞身下马，落到了尸山旁。
国师……
心脏在胸腔内咚咚跳着，谢明鸾卸下身上的重甲。
他有预感，国师就在这里。
……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楚无疑呼风唤雨，但被楚无疑亲手打碎世界观的谢明鸾毫不怀疑，今日战场上的神异皆与国师有关。
他也是沾了国师的光，才能在今日杀掉乌乞朗。
将重甲放在马背上，谢明鸾跪在白骨堆旁，开始搬那些白骨。
粗重的呼吸散在风里，冰凉的白骨被沾着血污的手一具具搬离。
国师，国师，国师……
时间飞逝，薄薄的雪花附着在白骨之上，寒风在不断夺走谢明鸾的体温，麻木的肢体让他几次跪倒在地。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活动几下僵硬肿胀的手指，谢明鸾继续搬起那些尸骨。
谢明鸾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他只在意楚无疑。
他要找到国师，他要找到楚无疑。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都不在意。
……
被搬走的尸骨在另一旁堆成了小山，谢明鸾却仍没有见到楚无疑。
心脏跳的越来越快，他甚至怀疑自己一向很准的预感是不是出了错，自己是不是又如多年前那般害了楚无疑。
红肿的双手被断骨划出了血，但谢明鸾依旧不停歇的搬着白骨。
追来帮忙的士兵劝谢明鸾不要再搬了，由他们来就好。
谢明鸾却仿若未闻。
楚无疑……
喉咙泛上血腥，谢明鸾被风吹到发干的双眼也有了充血的征兆。
国师……
明明双手早已麻木，谢明鸾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他要找到国师。
他要找到楚无疑。
外面太冷了。
他要带楚无疑回家。
……
白骨堆下是白骨坑，暗红的土里是白色的骨。
谢明鸾和他的下属们不知挖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了另一种颜色。
另一种鲜红的，近乎血液的颜色。
“是线！”
一个下属惊呼出声。
那是线。
是密密麻麻的红线。
将仅剩的几具白骨挪开，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些红线的全貌。
那些在沙场上吞食西戎士兵的红线，此时在这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一个悬白骨坑上，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恐惧的巨茧。
注视着那个巨茧，那些下属们一时失声。
但谢明鸾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红线。
比起那些初见红线是在战场上的士兵，早在京城便数次拜访楚无疑的谢明鸾很清楚。
楚无疑的铃塔内，也有密密麻麻，无尽的红线。
“刀。”
低哑的声音响起，谢明鸾伸出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
他的下属们回过神来，忙阻拦道：“可是……”
谢明鸾不想听可是，他再度重复：“拿刀来。”
最终，一把弯刀还是被不情不愿的下属，递到了谢明鸾的手上。
拿到刀的谢明鸾毫不犹豫，直接跳到了白骨坑里。
他站在那里，用血淋淋的手紧握着刀。
国师……
我来带你回家。
……
那是个巨大且空旷的巨茧。
空旷到初落刀时，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那些下属们猜测的巨蝶或是毒虫，也没有红线的挣扎与反抗，更没有谢明鸾所期待的楚无疑。
但随着小口子变成大口子，谢明鸾看到了一个熟悉，但沾满血污的袖子。
那是楚无疑在京城时常穿的道袍。
但此时，巨茧里的那衣装却不复往日光鲜，看的谢明鸾心脏都险些停滞。
侍从所说的“国师自戕”再度浮现在他耳边，谢明鸾将刀抓的更紧了。
国师不会有事的……
刀柄上的凸起刻入他的血肉，谢明鸾继续切割那个巨茧。
吉人天相。
国师一定不会有事的。
……
随着巨茧被切开，巨茧内沉睡的人也终于暴露出来。
就像王子穿过层层荆棘看到的睡美人一样。
此时，与下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巨茧拉下来的谢明鸾所看到的，也是安详睡着的楚无疑。
血污没有沾染他的面庞，在身后散开的黑发像是展开的蝶翼。
苍白的脸与无杂色的黑形成鲜明对比，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淡的影子。
两只沾满血污的手交叠在小腹，极其安详。
……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这样想着，谢明鸾却直接将楚无疑抱起，开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
军医——
救命啊！！！
……
忙碌至极的老军医是从伤员营帐内被揪出来的。
“军医…军医……！”
将人放回到木屋的谢明鸾断断续续：“求您，求您，求您去救一下国师！”
注意到谢明鸾血淋淋手的军医刚要说些什么，便因谢明鸾的话蹙起眉：“国师？”
谢明鸾疯狂点头。
军医大感不妙：“国师怎么会出事？他也上战场了？”
看着谢明鸾难看的神色，意识到什么的军医气极反笑：“军营缺人缺到这种程度？你们哪个疯了敢让他上战场的？”
谢明鸾紧抿双唇：“是我之过……”
军医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国师在哪里，快点！”
……
在看到楚无疑后，军医忙不迭上前去给他做检查。
战场并不是适合病人的地方，楚无疑的病情恶化的更严重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伤的不是很重。
“国师没受什么大伤。”
收回掀人眼皮的手，军医替楚无疑掖了掖被子：“但国师的手伤的很深。要好好养，不然会伤及根本。”
谢明鸾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军医又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药方，最后又拿出了一个药膏递给谢明鸾：“每日三次，给国师上药。”
谢明鸾双手接住药膏，忙表示一定会的。
“只是国师什么时候会醒……”
谢明鸾捧着药膏，小心问道。
军医扫了一眼他的手，言简意赅：“国师的脉象很不好，将军需要等。”
等……吗？
谢明鸾垂下眼，注视着手中的药膏，紧抿双唇。
看着谢明鸾难看的表情，军医又难得体贴的补充了一句：“国师会醒的。”
“……好。”
谢明鸾看向楚无疑，躺在床上的人依旧无知无觉。
他会等的。
无论去再久，他都会等的。
……
边境的冬天很漫长，但总有一天，冬天会过去。
天渐渐暖了起来，谢明鸾能够陪楚无疑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但楚无疑依旧没有醒来的征兆。
……花开了。
在楚无疑昏迷后话变得更少了的谢明鸾拎着食盒，看着满园春色，忽然有些踌躇不前。
但最终，他还是走上前，推开了门。
“将军。”
听到声音的谢明鸾脚步顿了顿，但依旧在向前走。
又出现幻听了……
随着楚无疑昏迷的时间越久，谢明鸾的幻听与幻视也愈发严重，梦境也和现实渐渐混做一团。
他已经要习惯了。
谢明鸾本以为这次，也是和往常那般，因为过于想念而出现的幻听。
直到绕过屏风，看到坐在床上的楚无疑……
谢明鸾瞬间睁大了眼。
太真实了。
这是……幻觉吗？
而坐在榻上，正在偏头面对他的人扬起唇角：“许久未见。”
楚无疑弯起眼睛：“将军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