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音乐会 与 暗恋曲
回家就失眠了。
明明很困，但是不想睡。
浅间在沙发上辗转反侧。
不死川在日比谷公园凉亭说的每一句话，都像跑马一样，在脑袋里绕着圈。
微妙的距离感，无法反驳的角度，直击心底的语言
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仿佛老朋友在谈心一样的氛围，让他被动地听完了她的告白。
所以，和不死川理世约定做一生的朋友么？
他清楚，不死川所说的朋友，并不是普通朋友。
她和二见、间岛、波奇她们不一样，不死川有着明确的人生目标。
他不想做[朋友准备跳崖，因为这位朋友知道悬崖下面有顶级奇遇，你却偏偏不知好歹地拽住他不让他跳，还觉得自己是在救他]这种人。
他极度讨厌[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避免自我感动]这句话，但是，他也一直用这句话告戒自己。
他固然有和优秀之人结交的愿望，但他从未想成为那些主角的锁链。
哪怕是那些优秀的儿子们，他也并不期待对他们耳提面命、颐指气使。
彼此欣赏、尊重、理解；相处时彼此独立，保持真我状态；不要强行要求和期待，不用刻意迎合；能够帮助他们成长以及度过难关。
这样的朋友，就够了。
可惜，自己在理解这个层面，做的太少。
但他并没有意愿，去试着更了解这些女孩。
因为他能像一个赌石的老手一样断言——越了解她们的人，只会越喜欢她们。
头开始疼起来。
被f桑整到精神衰弱了吗？
浅间的右耳戴上耳机，听起了古尔德的81年哼唱版的《哥德堡变奏曲》。
如果说浅间静水这辈子最爱哪一首歌，无疑，只会是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只会是那个喜欢给牛哼歌的，佝偻着身子演奏的，突破秩序实现主体性放大的古尔德演奏的《哥德堡变奏曲》。
1个主题，30个变奏，卡农、风俗曲、阿拉贝斯克三者不断循环的变奏小单元，第15变奏曲将整个作品一刀切的法国序曲，最后一个收尾，以第一个主题（咏叹调）的复现结束。如同强迫症般的对称，让长达一个小时的音乐，变得无比紧凑，给人一种无限而神圣的秩序感。
第25变奏曲，黑色珍珠的悲伤底色，又赋予这首曲子以感性的叙事与人性的光辉，值得一提的是，喜欢肖邦夜曲的人，对于哥德堡变奏曲第25个变奏段落，将毫无抵抗力。
古尔德的演绎，更让这首贯彻着对位法，极具理性主义的音乐，变成了歌颂人的作品。
听一次《哥德堡变奏曲》，仿佛走过一段人生。
【它快要被我们遗忘，但若没有它，一切都不会存在。】
这首音乐的主题（咏叹调），它给人的感觉，正是向往影之实力者的浅间静水，想要成为的东西。
渴望创造，亦渴望被遗忘。
这是二世为人的他，给自己赋予的抽象的命运。
但他仍要具体的活着，接触具体的人，解决具体的问题。
耳机中的人生，过了2遍，左耳旁响起动静声。
波奇这家伙，已经到了起夜的年龄吗？
今天波奇看自己回来后就放心的睡着了，睡前也没喝多少水啊？
这个念头还未结束，波奇的脚步声已经让浅间皱起了眉头。
是朝自己这个方向来的。
这家伙，之前几次醒来她都在旁边，浅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事。
孤高的英和忍者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周五的清晨，浅间指导波奇弄完早午餐，两人听着新闻吃着面。
盖在面条上的太阳蛋煎得很嫩，波奇已经掌握了滤掉稀蛋白煎蛋的技巧。
看波奇她勤勉乖巧的样子，浅间点点头。
凌晨的一套摔技，外加罚她在门外反省3个小时（实际2个小时），波奇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之前的事情概不承认，只说自己是被英和开放的女孩子带坏了）。
惩罚波奇连带着把自己也惩罚了一遍，昨天两个人都没睡好。
[上辈子被人寄存宠物，为畜生的错误买单]的痛苦回忆上浮。
浅间打算下个月就把她送去和二见一起住——这是昨天看不死川和椎名住一起的样子，浅间所受到的启发。
在二见面前饰演浅间波奇这个身份，想必能让她更加自律一点吧。至少不会像这样天天宅在家里，还没事在晚上搞夜袭。
以后一起学习时，有波奇在二见家，也可以作为限制器，预防大明神的过激攻势。
所以，算是要再欠大明神一个人情了
敲了敲波奇的狗头，浅间背包出门。
雨过天晴的东京，清晨的风都是明朗的。
6点40路过十字路口的便利店，6点50坐在恋爱咨询部喝茶。
简直完美。
楼上的肖邦响起。
一条真澄最近也很努力啊。
也对，今天就是她和她老师海老彰子的音乐会。
那么，自己也不能太松懈了。
浅间对抗着眼皮和大脑中枢想要补觉和想要闭眼听歌冥想的惰性，拿起复习资料的框架开始继续找题刷。
第六学习小组的深泽、堀北和羽生如果知道，今天的学习会又要多出几张押题卷。恐怕吃老秦家的中华料理也只能味同嚼蜡了。
钢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
咚咚咚。
今晨无人预约的恋爱咨询部，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钢琴少女一条真澄走进恋爱咨询部。
“我就有预感，你会在楼下。”
少女笑了起来。
和不死川不同，一条真澄这份自然的笑，对于英和学院的所有人来说，如春天看到红色枫叶一般罕见。
一头如同凝固的枫糖浆般晶莹澄澈的红棕色长发，更衬托出她那如雪如乳的白色肌肤。
圣诞配色的一条真澄，让整个恋爱咨询部都季节倒错了。
如果那些对她表白失败的人看到她此时的表情，或许道心会破碎，大道会磨灭吧？
浅间面对着这极具破坏性的魅力，不自觉地摘下眼镜揉着鼻梁提神。
最近怎么了？
又有要被告白的预感。
“刚刚弹得好好的，怎么下来了？”
一条真澄听言，笑的更艳了，如同枫糖和牛乳交融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在听。感想如何，hero君？”
“如果你现在上楼继续弹，肖邦应该会开心的。”
一条坐在了浅间对面，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随后从怀里抽出一张音乐会的门票——《肖邦印象》，递到浅间身前桌子上。
“虽然有给你发电子码，但是，还是这样，更有仪式感一点。”
“谢谢。”
“这段时间，我要谢谢你才是。至少，不用把时间浪费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因为和自己的绯闻，一条真澄每周受到的告白骚扰频率，已经大大降低了。
钢琴少女说到这，双臂交叉放在桌上，姣好的身材向桌前探去，两人之间的物理距离又拉近了一点。
浅间让眼睛盯着门票，问道，
“那么i桑，表演曲子练习的怎么样？这几天练习其他曲子，是胸有成竹了么？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有和海老女士练习吗？”
一条脸上一红，垂眼道，
“还没有，海老老师说现场即兴配合。”
“对你真的是信心十足啊.那么，就不要辜负她的期待了吧。”
“嗯。”
“hero君，你知道，为什么是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么？”
“肖赛热曲嘛以你的水平，一定没有问题的。”
“.嗯。那么，hero君，好好期待我的表演吧。”
一条真澄的眼神里，似乎有话没说，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那样离开了。
浅间松了一口气，不说更好。
看着她又戴上了清冷孤傲的面具，浅间对此表示欢迎。
虽然他也打好了拒绝的腹稿，但是不说这种话是最好的。
一如不用再为一封封告白信一一赴约的一条真澄。
早上的英语、日本史、现代文上得都很愉快。
期间帮身后卫宫白捡橡皮擦，反而让她对自己露出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这表情至少降低了浅间10%的乐于助人的热情。
因为imo国际数学奥赛第二比赛日的缘故，桧木和有马早上依然没有来，数学课又变成学生代课时间。
听御行院说，有马这两天搞学生会和学习小组的事，每天都要忙到凌晨3-4点。
考虑到有马每天还要打工，真担心这家伙英年早逝。
数学课在御行院的组织下，由自己、近卫、龙崎三人为大家讲解。
在台下做龙崎唯一听众的浅间感慨着。
蝙蝠侠果然是最孤独的。
自己这个配角，在孤独程度上比他差远了。
正版蝙蝠侠都没龙崎孤独，因为龙崎没有他那么多桃花。
让人羡慕的孤独。
在浅间还沉浸在对龙崎的羡慕中时，[一年a班冰美人·二见月海]亲手做的青椒肉丝和芝士麻婆豆腐，[一年a班神隐美人·间岛麻衣]亲手做的唐扬鸡块和鸡肉叉烧，[英和情书收割姬·一条真澄]做的葡萄味慕斯蛋糕，[学园元气偶像·不死川理世]做的海苔饭团，已经装进了浅间的肚子里。
“果然，还是罗伯特君做的料理最好吃呢~”
虽然绝大部分是波奇做的，但是浅间作为料理参与者，【恋爱烹饪】的效果还是发动了。
“静水君，今天是直接去真澄那吧？”
二见关心地问道。
“嗯。”
“可惜门票已经售罄.”
间岛还在为不能和浅间一起参加音乐会感到可惜。
“我们不是周六有部门活动嘛~~~结束后，大家一起看电影怎么样~~~”
不死川振臂一呼，迅速获得了除浅间以外的所有群众支持。
“嘛嘛~~~尊重群众意见哦，罗伯特君~~~嗯~~~看什么电影呢？宫崎骏的新动画，下周才会上映哦？”
“《五等分的新娘》也是下周。”
让我和你们一起去看五等分，岂不是想让我被电影院的宅男们五等分了吗？
哦，宅男应该打不过我，那没事了。
没事个鬼啊！
“明天参加【无限祭】，要不去看《东京复仇者2决战篇》？静水你觉得呢？”
我对东京不良少年一点都不感兴趣，真的！
“《交换谎言日记》？”
“咦~~~小真澄居然意外地有少女心呢~~~”
“别挨我！大叔臭的家伙！”
就这样，恋爱咨询部全体5位成员，决定一起看电影，到时候随机抽取要看的电影。
在四位女孩的心里，其实看什么电影都不重要。
坐在电影院，目光在不在大荧幕上，也不重要。
只要浅间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只有两个人可以坐静水的两边呢
间岛如此想着。
如果只剩情侣座位就好了.
一条如此想着。
找一部哲学电影看看吧，最好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只有看电影的罗伯特君，和看电影的我是清醒的。
不死川如是想着。
那么暗的环境里，可以做些什么呢？
二见如是想着。
东京港区，赤坂，三得利音乐厅。
全日本最负盛名的音乐厅，在音乐大师卡拉扬的帮助下，逐渐确立了它“日本音乐圣殿”的地位。
走进主厅前，浅间看到了各式艺术收藏品，还有曾在这里表演的乐团与大师的照片。
而整个大音乐厅更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其内部设计不同于传统的鞋盒形或马鞍形设计，而是采用了卡拉扬大师推崇的葡萄园阶梯舞台设计。2000多观众席错落有致地环绕在舞台周围。
这个音乐厅用卡拉扬的话来说，“简直是一个声音的珠宝盒。”
这次与海老女士一起合作的是苏黎世音乐厅管弦乐团，指挥是帕沃·雅尔维。上半场是海老女士演奏的肖邦e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
只能说，不愧是肖赛评委，海老彰子对于作品的把握和演奏技巧，比浅间预料的要好很多。富有层次感、颗粒感的音符，具有呼吸感的节奏，确实让人无可挑剔。
但是，浅间对于这个作品，更喜欢大师中的大师，克劳迪奥·阿劳的演绎。
有时候很多评委，只能说是叩响了大师的门，却没能真正的推门而入。
听着海老女士指尖流淌的一枚枚珠圆玉润般的音符，浅间觉得她正处于推门而入的状态。
一个小时之后，一条真澄接替了海老女士的位置，站在大厅舞台正中央的斯坦威钢琴前。
穿着礼服的一条真澄，散发着惊人的魅力。
仿佛有着非凡伟力的存在，将整个音乐厅的焦点，凝缩在了一处。
少女下意识地朝一个方向望去。
穿着校服的浅间，与周围的西装革履格格不入。
两人视线交汇，浅间点了点头。
心中略有忐忑的少女，露出了自信而安定的笑容。
静静坐在钢琴前，闭着眼睛，动作轻柔，仿佛深情抚摸着古老森林的树干。
被戏称为“蚂蚁上树”的肖邦a小调第2号练习曲，在一条真澄的手上奇迹复现。
手指完美的独立性，让曲中的半音阶清晰流畅，每个音符的颗粒感极强，毫不含糊，而有条不紊的和弦铺底，律动鲜明，两个声部的配合天衣无缝。
一段段旋律倾泻，在一条真澄干净无比的处理中，还带着属于少女般的恬静与活力。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大家都为这名不见经传，却突兀出现在海老彰子音乐会的少女感到惊喜。
神颜、神演。
而浅间的耳里，听到了关于一条的只言片语，
“好像是一条家那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
“她那样的人，难道大小姐不做，去做钢琴家么？”
“大概是叛逆期吧，估计这次跑出来也就是玩玩，难为海老彰子了。”
“话说，哪怕是玩玩，这大小姐的天赋真不错啊。”
少女没有什么停顿，平复了一下呼吸，等掌声渐息，她又开始了第二首——f大调第8号练习曲。
回环往复的，轻快活泼的表达，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快乐。这首练习曲在一条的演奏中，每一段乐句都如同是树林的鸟儿歌唱。
或许更多人会感受到，听着这首练习曲，会有一种气息托着旋律飞翔的感觉。
浅间明白，这是一条在踏板的运用上，下了常人所不及的功夫。
音乐之美，洗涤人心。一条的音乐里，没有一丝犹豫和倔强，全是少女对音乐的缱绻深情。
短短几分钟的演奏，曲音余响，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全场的听众来宾都忍不住起立，为东京的音乐世界里，多了这么一位美丽动人的年轻女钢琴家而雀跃。
随着乐团再次登场。
一条真澄，与海老女士共同演绎了本次音乐会的重头戏，肖邦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
波兰音乐家年轻时的才华恣意，还有对祖国民间音乐的热爱，都藏在一条真澄指尖敲击的旋律中。
四手钢琴部部长，仿佛真的长出四只手来。
情感从第一乐章不言而喻的郁积克制，到第二乐章的舒缓婉转，再到第三乐章如玛祖卡舞曲般的热情奔放，接近40分钟的演奏里，一条真澄成为了主角。
饱满洪亮，感情炽热的音流，在曲终之时，仿佛依然在她的手中奔流不息。
浅间亦觉得，肖邦年轻时所作的这首暗恋之曲，在更加年轻的一条真澄手中，有了新的灵魂。
音乐会谢幕，海老女士将一条真澄，这个无疑大获成功的钢琴界新星，拉向话筒前。
一条真澄大概刚想说感谢词，却忽然捂住嘴，在台上缓了好久。
她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已经出卖了她的坚强。
听众们耐心地等待着少女的情绪平复。
这位真正意义上，扣住所有人心弦的天才美少女，值得他们的耐心与善意。
浅间再一次和一条真澄对视，这次的对视中，隔着少女的泪。
但少女却挂着泪，笑了起来，
“谢谢大家，也感谢海老老师，谢谢你们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有很多人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架校不准音的钢琴，和一个爱不到的人。肖邦曾和友人写信说，写这首舒缓的协奏曲时，我的心绪始终和她在一起。
很荣幸，我此刻正与肖邦，感同身受。但他一辈子都选择了缄默，没有勇气，将这份感情献给自己的爱人。我喜欢肖邦，也一直在学习肖邦，当海老老师让我选曲目时，我选了这一首。因为我知道，这是一首暗恋之曲。
但是，今天的我，决定不再学习肖邦。因为，我把我所恋慕的他，也带到了这里，大家的掌声和认可，给了我勇气。
我想对他说，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你，永远是我的hero，谢谢你，kochamci（我爱你）。”
这哪里是暗恋曲.这是表白的冲锋号！！！
坐在台下的浅间已经麻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