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不想跟他结婚了
余莫逸身形一顿,对江父道:“我去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江宴给父亲顺顺气,后者撕心裂肺咳嗽好半天,脸都呛红了,声音也虚弱了几分,却是对江宴质问道:“你刚刚那是做什么,小余今天特意过来看我,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就是这么教你对人家的?”
江宴看着父亲因为病痛而清癯凹陷的脸颊,情绪稍微冷静了些许,可是想到父亲对于他婚事的执念,江宴有些开不了口。
“说话啊,你刚刚为什么推他?”
江宴紧抿着唇,半晌,有些艰涩道:“爸,我不想跟余莫逸结婚了。”
江父眼神一怔,接着便是大怒,“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想跟他结婚了,”江宴红着眼,眼神却十分坚决,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即使父亲再生气,他也要把话说清楚,他绝不能跟这样的人结婚。
“爸,你先听我说,其实余莫逸一直在骗我,他根本——”
“胡闹,都什么时候了你、咳咳咳——咳咳!”
江宴止住话语,惊骇地看向江父。
只见后者捂着胸口不住咳嗽,口鼻溢出鲜血,浑身颤抖,显然是呼吸不上来。
“爸!”江宴急得赶紧扶住他,一边按紧急呼救铃,他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旁的毛巾替江父擦血,然而越来越多的血却从他的口鼻中流出,温热的鲜血滴落到江宴的手背上,江宴整只手都在颤抖,“爸,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他听到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医生便推门而入,大步跨过来检查一番,立即对后面的护士道:“肺部大出血,呼吸道堵塞,快把他移到手术床上,立即安排手术清理。”
余莫逸在等着医生进行包扎,后者拆开纱布,看着他的伤口,带了几分严肃道:“昨天刚给你缝了针,别再乱动了,不然这么深的伤口可能一辈子都要留疤。”
余莫逸心不在焉地听着医生说话,心里却想着方才江宴看他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冷。
外面响起了手术床推动的声音,余莫逸心头一跳,本能地起身往外看去,只见几个医护人员推着床往手术室去,而床上躺着的,正是呼吸困难浑身是血的江父。
余莫逸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身后还跟着江宴,后者正焦急地跟在后面跑。
余莫逸也跟着朝他跑过去,后面医生喊道:“喂,还没包扎,你跑什么跑!”
直到了一个转角处,江宴终于停下,他被拦在了手术室外。
他就这样呆呆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昏暗的灯打在他脸上,盈亮了泪痕。
余莫逸拉住江宴的手臂,安慰道:“别怕,叔叔会没事的。”
江宴方才还沉浸在自己把父亲气出血的自责痛恨中,看到余莫逸,马上又收起眼泪,狠狠瞪着他,眼底再寻不到半分昔日的温情。
他像是一只被惹恼的狮子,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气息,冷声道:“滚!”
余莫逸眼神中闪过一抹痛色,但是他知道现在不能激怒江宴,只得缓慢地收回手,默默站在他身边。
手术不知道做了多久,江宴一直死死盯着那盏灯,直盯得眼睛泛花,酸涩的眼中又不自觉分泌出温热咸湿的液体,江宴抬手抹了一把泪。
父亲的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越到后期,每进一次手术室,都要多承担一份风险。
可是、可是他刚刚却把父亲气进了手术室。
江宴懊悔不已。
明明知道父亲现在对余莫逸很满意,对他们的婚事也很期待,他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他应该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慢慢跟父亲说的。
江宴咬紧牙关,心中不断祈祷着父亲能够挺过去。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父亲的安危,根本无瑕顾及其他,等到注意到余莫逸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在旁边站了多久。
但是江宴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心思再理他。
中途余莫逸离开了一趟,回来给他买了点吃的,江宴也没有接,余莫逸把吃的放在他身边,江宴直接拿起来扔垃圾桶了。
余莫逸没想到他连自己都东西都不愿意要,不由得怔了怔,哑声说:“你就算再生我气,也好歹吃点。”
他不想跟余莫逸在这个时候吵架,冷着声,嘴里只有一个字:“滚。”
余莫逸便又闭嘴了。
江宴知道余莫逸明天要上班,知道他看见自己没吃,他也便不吃了,也知道他的手臂没有包扎,鲜血浸出又凝结在了伤口上。
或许从前的江宴会有各种担忧,可现在他只是冷眼看着,视若无睹,仿佛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因为老家有事,江母今天白天回去了一趟,因此江宴并没有告诉母亲自己和余莫逸的事,也没有告诉他父亲被他气进了手术室,他没脸开这个口。
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长廊椅子上,身边坐着个随时想要靠近他的人,可他的内心却从未觉得有如此孤独和迷茫。
时间已经到了半夜,江宴看着前后几波人进出手术室,想要上前询问,却又怕打扰到他们,生生停住了脚步,只能凭他们的对话中得知父亲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江宴把脸埋进手心,想要哭,却又觉得哭不出来,面上只有深深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一阵脚步声传来,江宴从座椅上猛地惊醒,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外头,上面覆着淡淡的红茶香气。
江宴一把扯下外套,上前询问父亲的状况。
医生扯下口罩,或许是因为在里面待了太久,面色也有些疲惫,嗓音带着微哑,“病人肺部肿瘤恶化得很快,我们只能尽力去控制病变的速度。”
说完,又叹息一声,“好好陪陪他吧,最重要的是让病人保持心情愉悦,不要再刺激他继续恶化了,因为下次手术,他不一定......”
看着江宴呆滞的神情,医生也没忍心说完最后那几个字,在护士的呼喊下快步离开。
江宴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僵滞站立在原地,他看着父亲被推出病房转往重症监护室,直到从他身边侧过,而他却半天没有动作。
余莫逸站在他身边,想伸手去抱他,又怕他抗拒自己,便守在他身边没有动。
半晌,他听见江宴喉腔缓缓溢出一丝轻微的颤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而后,他缓慢地佝偻下去,整个身子像是要垮塌,医院长廊里传来一声声低哑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