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清遥入宫
今年的雨水特别的多。
夏天是暴雨频频,而到了秋天,却总是细雨缠绕,丝丝绵绵,下个不停。
龙华镇西南角的小酒馆里,承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窗外的雨,已经坐了很久。
一早送清瑶入宫,承珞得知她要进宫,高兴地坐立不安,竟然取消了早朝,直接到了宫门口去迎。
出平王府,上轿,进宫。
清瑶穿着淡紫色的罗裙,鬓角斜插着一朵粉色的小花,虽然不是蔷薇,但也在她的移步间,上下颤动。
承琪呆了。那是他们初见时她的装扮,当然,也是她和皇帝初见时的装扮。
她从他面前走过,他望着她,期盼她能停下脚步,如果她停下,他一定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他要去和皇上说明他们的感情,哪怕是死,他都想和她死在一起。
只要她停下。
但她没有停,缓缓地从他面前走过,上了轿子,轿帘垂下,他最后看到的是她毫无表情的脸。
轿帘垂下,清瑶的泪冲出眼眶。
从他身边走过,她多么希望他能拉住她。只要他伸手,她就会扑进他的怀里。什么贤妃娘娘,什么顺王母亲,她都不要。哪怕即刻死了,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可是,他依然如那夜一样,冷漠地望着她走过,没有拉她。
是的,他凭什么要拉她?她是皇帝的女人,而他,也有了自己的女人,甚至有了孩子!
他怎么会拉她?说要入宫是气话,可是他居然答应了,还真的去办了!欧清瑶啊欧清瑶,你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她听到他的声音:“起轿。”她感觉到轿子离开了地面,一颠一颠地往前去,去往她见过的高墙,去往她永远不能离开的深宫,去往,再也见不到他的牢笼。
路很长,也很短,清瑶感觉到轿子停了,她抹了眼泪,有人挑起了轿帘,轿外一个宫女向她伸了手,她扶住走了出来。
前面站着的是皇帝,她早已忘记了他的模样,这个中年男人,像是一棵苍劲的树,又像是一团热烈的火。
他的眼里写满了对她的ai。她羡慕起他的眼神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着他的感情,而承琪的眼里,永远都是隐忍、躲闪和欲说还休的情愫。
犹如此刻,她的手被承珞攥住,她转头望向承琪,他垂着头并不看她,也不看皇帝。
承珞道:“清瑶,终于把你盼来了,朕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切,等下带你去看,包你喜欢。”
又对承琪道:“承琪,你辛苦了,明天来朕这里,朕再好好赏你。”
承琪作揖:“皇上安排我做的事,我做好了,贤妃娘娘既然安全入宫,今后承琪不再管这事,请皇上允了。”
承珞稍稍顿了下,道:“明日再谈,你先退了吧。”
承琪行完礼掉头就走,清瑶望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承珞望着她,望了很久。
薛彪和罗军在酒馆门外站着,承琪不准人跟,但他们不放心,依然跟了来,只是站在外面不敢进去,怕他发怒。
“彪子哥,你说那个叫鸣翠的,怀的真是公子的孩子吗?我不信。”罗军梗着脖子。
“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薛彪沉声道,他不想多说什么,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罗军抽了一下鼻子:“我不是难过这个,虽然我知道公子喜欢的是贤妃娘娘,可毕竟……如果真有一个女人给他生孩子,我觉得也挺好的。我只是难过,他没真心把我们当兄弟,有事瞒我们。”
薛彪望着他,他俩年纪相仿,但薛彪久在沙场,看上去要比罗军老成许多。
“你知不知道我和公子的事?”
“知道一点。”罗军道,“他救过你。”
薛彪点头:“你见过公子背上的刀疤吗?”
“见过,很长很粗。”
薛彪眼里浮上泪:“那伤,如果不是婆婆的药,他都挺不过来。他是承琪,我只是一个小兵,他就这么舍了命来救我,你说,他不把我当兄弟吗?”
罗军直着身子,呆呆地望着他。他又说道:“你那天受了伤,他背着你跑了四条胡同,你说,他不把你当兄弟吗?”
罗军握了拳头,极力地控制着情绪。
“如果他有事不告诉我们,就一定有原因。我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护我们。”薛彪转头望向窗边的承琪,他依然背靠着椅子,望着窗外发呆。
罗军瞪着承琪的身影:“我终于明白顾哥为什么总有想揍他的心思了,我也想揍。”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兄弟是要一起分担的,凭什么他一个人扛?”
“凭他是承琪。”薛彪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泪:“我们听他的话,就是最好地帮他。”
酒馆的南窗外,是一片竹林,从窗口望去,竹叶和竹枝密密地挤在一起,看不到头。雨水将叶子打得发亮,承琪望了很久。
他的位置是整个酒馆视野最好的,只有坐在这里,才能看清竹林和沿着竹林伸展的石子小径。
他记得十几年前自己坐在这里,也是这样望着窗外,却不记得为何要坐在这里。
今天他来,只是想安静,甚至是逃避,他想离皇宫远远的,离承珞远远的,离所有的纷争远远的,离一切都远远的。
这是他经历了这些年来的阴谋诡计与腥风血雨才产生的念头,但在十五岁的那年,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在这个小酒馆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为何而坐,雨竹又因何而来?
如果按他所说,从那时起他对他产生了好奇,那么接下来的一切,是否都因自己而起?
玉奴分析的有些道理,但他仍是有未解的疑惑。
他记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甚至记不起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现在想来,那一年似乎非常重要。
“老板。”承琪冲柜台里的掌柜喊到,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听他叫,便堆着笑过来问:“公子需要什么?”
“你这个店,都是你一直管着?”
“是啊,这家店虽说生意不怎么好,但能吃饱肚子,来这里的都是老客,开了三十多年了,不舍得关掉了。”老板笑着。
“那像我这样的,平时应该很少见吧?”
“是啊,公子是第一次来吧?”老板望着承琪。
他摇了摇头:“不是第一次,十三年前来过一次。”
“啊?那么久啊。”老板仔细地看了看他:“不记得了。”
“也是坐在这里。那天,皇上来龙华寺祈福。”承琪微笑着。
老板眯起了眼睛想了想,恍然道:“啊,你说皇上来的那次啊,我记得了。好像是有个年轻的公子一直坐着,喝的也是这竹叶青。”
“你怎么知道是这酒?”
“小店只卖这一种酒啊。”老板笑道。
承琪微侧着头,眼睛望向对面的桌子,努了努嘴,问:“那天,这张桌子上有坐人吗?”
老板望了一下笑道:“不记得了,如果有人,也就是周公子了。”
“周公子?”
“是啊,这是他的专座。他来就坐在那里。”
承琪拍了拍面前的桌子,不解地问:“按理,我这个位置才是最好的。”
老板一摸脑袋:“公子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之前周公子来的确会坐你这个位置,不过,就在皇上来过之后,他就一直坐对面那张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