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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早在洪宣五年

早春三月,欧慎之带着清瑶从原阳县到荆州去购买药材。

父亲在家乡开了间药铺,前店后堂,他每天帮人看病配药,外出跑腿进货这事就得靠大儿子慎之了。

原本是小儿子谨之陪大哥一起去的,但临出门前摔了一跤把脚摔断了,才十一岁的清瑶吵着要跟大哥去。

老欧拗不过女儿,又担心她的安全,慎之笑道:“小妹聪慧又乖巧,我看着她不会有事,正好也让她见见大城市,长长见识。”

老欧道:“一个女娃娃,要什么见识?”

慎之道:“爹,您这话不对,我们家清瑶可和普通女娃不一样。将来她可是要飞上枝头的呢。”

老欧笑道:“这丫头,能把她嫁出去我就要谢谢菩萨了。”

清瑶听了噘起小嘴巴:“谁要嫁人?我才不看上那些臭男人呢。”

慎之哈哈大笑:“您瞧,清瑶眼光高着呢,将来还真不知道谁配得上她。”

老欧摇头:“小户人家,能配上人家就不错了。”

但欧慎之和他父亲想的不一样,已经考了秀才,明年的秋考,他打算入京去,等他考上了功名,当了官,就带妹妹离开家乡去更大更好的地方。他有种感觉,他这个漂亮聪明的妹妹,将来一定不会过普通人的生活。

走在荆州街头,清瑶好奇地四处张望,买好了药材,慎之带她去了饰品店买了头饰,去了脂粉店买了胭脂,还去了书店买了她喜欢的书。

即将回到客栈,在听到路人的惊叫之后,慎之见一匹黄色的骏马一路飞驰而来,他伸手去拉清瑶,但马的速度飞快,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慎之眼见来不及拉走清瑶,他情不禁地叫出声来。这时候,马被生生地勒住,它嘶叫着直立起来,不断地踢着前腿,马上的人被甩下马背,这么一瞬,慎之已经将清瑶拉到怀里,见她没事,他才往地上的人望去。

从地上爬起来一位锦衣少年,穿着红色的百蝶穿花剑袖,外罩紫貂背心,乌黑的发盘着,戴着紫玉金冠。身边两位家仆正扶着他上下检查,看他是否受伤。

他摇着手道:“没事没事。去看看有没有伤到人。”

家仆往欧慎之望来,慎之上前拱手道:“多谢公子及时勒住马。”

公子的黑眼睛望着他,也拱手道:“我的马惊吓到先生和姑娘,对不住。”说完,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欧慎之道:“公子是否受伤?我倒懂些医术,替公子检查一下吧。”

少年道:“估计扭到腰,有些痛,不碍事。”

虽然是少年骑马在街头冲撞,但也幸亏他及时勒住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见他受了伤,欧慎之坚持要替他治伤,少年便不再拒绝,随他们到了客栈。

欧慎之检查之后,的确是扭到了腰,还有些挫伤,让少年趴在床上,给他贴了膏药。清瑶坐在小凳子上盯着他看,他冲她笑:“我叫承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欧清瑶。”她向他伸出手去,掌心是一支牛角簪子。

“给我的?”承琪笑着问,清瑶点头,他伸手接了,起身后往腰间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环扣,放到她的掌中:“那我送你这个。”

“第二天,我就带清瑶回了原阳县。”欧慎之讲完,见承琪眼神迷茫,便问:“公子你真的不记得?”

承琪摇头,他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也不记得见过他们,甚至,他在家从没有见过那支牛角簪子。

“在吴州的时候,你怎么不和我提这事?”

欧慎之道:“公子在皇上身边,完全不像与我相识的样子,我认为公子另有安排,或者说时间久了公子忘了,便不敢随便谈起。”

“你们回去之后,有没有听到关于我的事?”承琪想一想又问,他如果真去过荆州,为什么会去?最重要的是,他为何根本不记得?

“公子的事没听说,不过,荆州倒发生了两件大事。”欧慎之眼光一闪,见承琪紧盯着他看,他继续说道:“和公子见面的日子是三月初七,三月初八,荆州知州夏同方大人,一家十五口被人杀害。三月初九,同知周艾林一家十三口被人杀害。当时整个荆州人心惶惶,我爹还因此关了好几天的店。”

承琪与身边的玉奴对视一眼,玉奴见到的仍是他的疑惑,如若真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的表情,完全像是第一次听到的一样,除非,关于这部分的记忆,他丢失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忘记了?

“你说,当时我带着两个家仆?”承琪似乎抓住了一丝线索:“他们长什么样?”

欧慎之仔细地回想着,将两人的相貌描述出来,承琪听了,瞳孔不由收紧,玉奴见了便知他心中有了对应的人。

辞了欧慎之,承琪道:“去都察院,去荆州的人是曲叔和铁叔。”

玉奴不知他说的是谁,但看样子,那个人还活着。

皇后四十岁寿典大庆,以及贤妃娘娘入宫,皇帝大赦,原本秋后问斩的死刑犯都免了死罪,在正式的新处罚命令没有下来之前,都关在三司的牢房里。

老铁原本杀了人,闭着眼睛等死,听说免了死罪,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杀人时决定一死,但在牢里关了些日子,不免心中惶惶,能活着总比死了好,只是关在牢里暗无天日的活,比死更难受。

承琪带着冬衣来看他,他忍不住掉了眼泪:“公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铁叔,皇上免了死罪,接下来无论去哪里,你都好好活着吧。”承琪想到这次可能是两人最后一面,也不免心生难过。

“我来,还有件事问你。”他盘腿坐在了草席上,老铁见了,慌忙将被子要往他身下塞,他摆了摆手,道:“你也坐。”

“我想问你,在洪宣五年的三月,你和曲叔,和我一起去过荆州,是吗?为什么要去?”承琪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问。

老铁目光闪躲,支吾了半天道:“公子,你忘了?我们去荆州,是为了鬃毛飒啊。”

承琪眉毛一挑,鬃毛飒曾是他的坐骑,浑身黄色,鬃鬣特别长,四蹄皆白,承琪在边关就是骑着它杀敌。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马从何而来,似乎一直就和他在一起,直到边关中箭倒在血泊中,他才埋了它,也将它埋在了记忆里。

这时老铁讲起,他想起那马,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去荆州把它接回来啊。”老铁望着他,眼神闪躲着。

那一年冬天刚过,承琪也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平王载铭觅得一幅阎立本的真迹,本打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儿子,没想到承琪不要,说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平王便四处打听哪有好马,正巧湖广总督到京,提到荆州有位相马师,最近得了一匹好马,因为性子烈,暂时没有寻得主人。

承琪一听嚷着要,平王便让老曲和老铁两人带他前往荆州看马。

“王爷咐咐小的,如果马烈,就一定不能要,但公子你可真本事,不知怎么地,那鬃毛飒见了你就服了。原来这马和人也讲缘分。”老铁道。

“那你可曾听说荆州知州夏同方和同知周艾林全家被杀的事?”承琪虽然仍记不起选马的事,但他沿着欧慎之的话继续问。

谁知老铁听了,满脸惊恐地望着承琪,承琪问:“老铁,你为什么这个表情?你到底知道什么?”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公子你别问了。”老铁低了头,承琪再问,他一言不发,甚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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