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白日晚：下药

空气像是凝固般，一切都静止了。

四目相对，清瑶只见到他眼里的深情，他却迷失在现实与梦境之中。

这句话，是清瑶在景仁宫绝食承琪去喂她喝汤时的对话，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说的一字不差，如果不是承琪，又会是谁？

罗军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两人痴痴地对望，就像在古庙之中，承琪捏住清瑶的下巴，他从没有看到过他眼里有这般把人融化的温柔。

那个眼神，让罗军深信承琪对清瑶的爱是那样的深厚。

而此刻，萧毅眼中闪现出来的柔情，让他都觉得他就是承琪。

难道这世上真有一种药，可以治好承琪的伤，并且还能让他保持容颜，甚至让他的身体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罗军不信，但他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他不能离开，他怕两人动情到无法控制，他更怕在这背后有着更深的阴谋。

他只希望清瑶是清醒的，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所迷惑，他也希望自己是清醒的，虽然疑问无法解释。

“我不是。”许久之后，萧毅终于吐出这三个字，他的眼里滑出了泪水，清瑶亦是，她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他：“如果你不是，你证明给我看。”

萧毅道：“你们在龙门镇遇见我，我有一个从小长大的同伴，他就在隔壁，你可以去问他。”

清瑶点头：“我会查清楚的。”

萧毅望了她和罗军一眼，抓起衣服转身跑出了屋外。

他需要冷静，梦再逼真也只是梦，但当梦与现实一模一样的时候，便让人无法接受。

这些事如何到了他的脑袋里？他是谁？梦里的人又是谁？

这一切，一定和幻影楼、和那个黑衣女子有关。

包知礼、柳幻影，还有在那里要对端王不利的圣主，白面男人，一切都是疑点，他朝幻影楼跑去。

天刚亮，街道两旁已经有店铺开了门，卸了门板，将货物摆放整齐，每一天的清晨总是快乐而期待，完全不记得夜里曾经发生过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

幻影楼的门关着，萧毅上前拍门，里面没有人应声。

他抬起脚连着踢了几下，同时喊着：“包知礼，柳幻影，你们给我出来。”

隔壁的一家店里出来一个伙计，对他道：“你别踢了，他们昨天就没有开店，我看包老板和老板娘背着包袱走了。”

“走了？”萧毅一把抓住他：“去了哪里？”

“他们没说啊。”伙计道，“我们哪里知道了。这种事人家不说，我们便不问的。”

萧毅放开他，往楼上望去，窗户关得紧紧的，看来无法翻窗进去。

一切都是从幻影楼中了迷香之后开始，他要找到他们几个问问清楚，只是现在人去楼空，哪里能找到他们？

包知礼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听不懂，端王被抓又怎么这么容易逃出来？颈上的痣在梦里十分清晰，但清瑶他们却并不关心。

清瑶到底是什么人？在梦里，她是贤妃娘娘，皇上的女人？

梦里的皇帝年纪比自己都大，那一定是先帝承珞了，承琪见皇上，又见贤妃，居然还说爱她？他是皇上的什么人？他又是她的什么人？

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讲都是无法理解的不可思议。

现在，除了身世以外，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突然离开的夫妻二人，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毅顺着伙计指的方向跑去，到了巷口，左右两条街，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昨天就走了，现在从何找起？

黑市在白天是安静的，广场上空荡荡没有一个摊位，甚至家家户户都闭了门，昨夜抓了端王的院子锁着门，官府贴上了封条。

萧毅跑来看不到任何人，一时没了主意。

站在广场上，萧毅思考着要去哪里，他不想回到清瑶那里去面对她。

只要见到她，他就会有梦中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在梦中，他能感觉到那个他对她强烈的感情，甚至时刻都有拥她入怀的冲动。

当他叫出她名字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完全变了。

这让他紧张。

之前没有过和女孩子接触的经验，柳幻影对他做的事，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感觉，他很害怕，内心却分明十分渴望。

对着清瑶，她的眼睛饱含着深情和思念，那是不容亵渎的感情，他告诉自己她想念的不是他，但他的身体却涌起阵阵涟漪。

就如此刻。

他站着，心却在清瑶那里。他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又不敢去见她。

有一声轻笑传来。

很轻，但他听到了。

寻声而去，柳幻影的大红衣衫在街角一闪，他顿时惊觉，立即飞身往身影处奔去。

她在前面奔跑，速度不快，恰巧与他相隔两丈的距离。

他加速，她也加速，他减，她也减。

就是不让他追上，但又在引诱他追。

萧毅说什么也要追上她，脚底用力飞跑着，却始终追不上。

这柳幻影绝对是有功夫的。

转过七八条巷子，已经跑到了荒地，跑进一片树林，钻到密林的深处，她在一座木屋前停了下来。

萧毅离她两丈，他拔出剑指着她：“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柳幻影笑了：“公子，你想知道的事，一时之间说不明白，不过要说对你做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在帮你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萧毅不明白。

柳幻影往屋里走去，他跟上。

木屋的陈设简单，一桌两椅，木墙边还摆着一张木榻，铺着褥子，看来有人睡在这里。

她弯腰行礼，指指凳子请他坐。

萧毅迟疑一下，收了剑坐下，问道：“什么叫作帮我恢复记忆？那些记忆本不是我的。”

柳幻影摇头道：“不，本来就是你的，只是你忘了。”

“不可能。”萧毅沉声道：“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那人身上有伤疤，我没有。年龄也不符，他要比我年长许多，所以根本不是我，你们弄错人了。”

柳幻影盯着他：“常人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用鬼神来解释。如果我告诉公子你，这世界上有神明，你相信吗？”

萧毅也盯着她，她一本正经并不像开玩笑，他问：“你不会告诉我说，神明治好了我的伤，还让我年轻，甚至连伤疤都消失了？”

“为何不可？”柳幻影的笑意更甚。

萧毅笑出声来：“怎么可能？你当我是小娃娃吗？”

“公子，你不信可以，但你脑海中的记忆又从何而来？”

萧毅沉声道：“这就是我想要问你们的。”

“本来就存在你的脑海中，只不过你忘记了，我们帮你想起来而已。”

“那我在龙门镇的记忆呢？我在武当山学艺的记忆呢？”萧毅提高了声音，他根本不信她的那套说辞。

柳幻影不说话，只笑眯眯地望着他。

萧毅的手按上剑柄：“你无话可说了？”

柳幻影叹了口气道：“公子，你现在有些迷糊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至于你现在记得的龙门镇也好，武当山也好，你会发现那是一种假象。”

她轻轻地将桌上的杯子朝他推去：“喝口水。”

萧毅望着杯子冷笑道：“又想下迷药吗？我不会上你的当。”

柳幻影笑道：“我若要下迷药，哪用得着让公子你喝水？”

她望着他，笑意始终在脸上荡漾着。

萧毅看着那笑，像是小时候下水捕鱼的池塘，那水被他们一搅，一荡一荡地，晃得有点头晕。

他立即意识到不对，用手捂住口鼻，柳幻影大笑道：“你看，我根本无需你喝水，就可以让你着了迷药。”

“到底为什么？”萧毅恨道，这几天像是着了魔，每天都要被迷倒一次，究竟怎么了？

他的脑袋发胀，眼睛发花，但人仍是清醒。他骂她：“你真卑鄙，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幻影站起身，俯在他耳旁：“我说了呀，要帮你恢复记忆。”

说完咯咯地笑着，朝门口走去：“公子，你就忍一忍，这次会有点难受，但也会让你更舒服。”

萧毅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他无力再去分辨她在说什么，他只是感到浑身发热，热得他瞬间汗湿衣衫。

每一根血管里的鲜血都在快速地奔涌，快到要冲出身体，他一把抓起水壶，但里面是空的。

他极度地渴。

不断地吞咽着口水，口唇几乎干裂，整个身体都在燃烧，他快被烧干，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他感觉自己就要脱水而亡。

跌落到地上，他的身子一会儿蜷缩，一会儿展开，无论哪种姿势，丝毫不能减退他的难受。

这次的迷药和以往的都不一样，难不成迷药都有试验品，拿我当试验？

萧毅心中恨不得将柳幻影千刀万剐，身体却承受不住痛苦，不由叫出声来。

手背、胳膊、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突起，他觉得自己的血要从中喷涌而出，而来自身体内部的热又让他如在火中炙烤。

他扯去了衣衫，将身子紧紧贴在木地板上，地板也是热的，他翻滚着，大叫着。

整个人已经成为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而火山一旦爆发，他将立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