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临风前：直面

第二天睡到巳时，萧毅才醒来。

昨夜思玉走后他吐了两回，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些，睡到床上，又昏昏沉沉地做了许多梦。

醒来的时候一阵恍惚，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听到屋外有人敲门叫着“琪三公子”，他才想起自己是在端王府中。

一个小厮站在门口道：“公子，王爷请你去他房间呢。”

萧毅知道这个假王爷要带他去紫竹林，只是不知思玉出门了没有。

“我身上的沉香快用完了，你去帮我买些。”

小厮躬身道：“小的立即去。”他朝院子后面跑去，萧毅知他是去找思玉，便放心地举步朝承璟的房间走去。

边走他边想着这圣主是如何长得和承璟一样，在梦里的承璟要比此人精致一些，年轻很多，那是十年前的他，所以，十年前的承琪又是什么样子的？

他这次敢来，其实也赌着这个端王是假冒的，不认识之前的承琪。

到了房中，假承璟笑眯眯地问候他睡得可好，他回了礼。

虽然是他哥哥，但对方是王爷，没有互相揭穿之前，还需要装模作样一番。

他坐下，等着他切入正题。

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假承璟道：“哥哥，知你最爱竹子，这武昌城郊有片紫竹林，所产的竹子不同一般，全是紫皮绿叶，颇为奇特。此时正是竹笋冒尖新竹初长之时，弟弟带你去观赏如何？”

“弟弟，你到武昌十年了，自然是最知此地风情，你说好的，肯定好。”萧毅笑着，点头应允。

这事，推是推不掉的，不如让清瑶一举抓住他们，逼问出承璟下落才好。

两人出屋，假承璟让人备马：“我俩骑马去，自由些。”

萧毅知道他是不想让府中人跟去，怕被他人发现，他逗他：“王爷出行，怎么能没人护着？”

他尬笑道：“这竹林自然要幽静些才好，人多太杂了。”

萧毅点头：“弟弟雅致。”他一口一个弟弟，把那人窘得满脸通红，却只得诺诺，心中恨得牙痒，暗道我且忍他一回，等下就把他狠狠剁了方解我心头之恨。

骑马出城，差不多相近一个时辰，两人来到郊外的一片竹林。

这四周空旷无人，离远处的农田至少有两三里地。

的确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萧毅下马之后，放开缰绳让马自由吃草，他背负着手踱进林子。

这片林子占地极大，竹子生长茂密，他思考着他们会在何时动手，而清瑶，不知有没有收到思玉的信息？

假承璟跟在身后，惴惴不安，他不知白面人是否都安排好了，人在哪里，等下打起来会不会误伤自己？

他望着前面的琪三，心想着此人不知会不会武功，若是真的琪三，之前受伤，武力大打折扣，此时医好了，能挡得住几人？

若是人假冒，这假冒之人不知功夫如何？但无论真假，他必须得死。

只能怪你来的不是时候。

萧毅停下脚步回头望他：“我看这竹子也没有什么特别。”

假承璟道：“紫竹在竹林深处，还得往里面走些。”

一前一后往林子深处走去，萧毅的耳朵除了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并没有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

自幼习武，练就了耳聪目明的本事，听力自然强于普通人，别说在竹林里能听到人的说话脚步声，就算是轻微的呼吸声，他也能注意到。

但此刻，竹林里一片寂静。

或许是武昌府一处着名的观竹胜地，这林子中间倒是铺了一条石板路出来，一直伸向密林深处。

“弟弟说这紫竹林是观赏胜地，不知为何人烟稀少？”走在前面的萧毅停下来，不远处有一片空地，他瞥了一眼，倒是适合打斗。

空地上还置有石桌石凳，看来是人们到此歇脚之处。

假承璟四处望着，也道：“是啊，这平日里人是挺多的，今日怎会如此稀少？”

萧毅笑道：“不过也好，人多了倒不合适这环境了。可惜了，若能在此品茗听琴，倒是雅事一件。”

他坐到石凳上，挽起袖子，手指在石桌上摩挲，似乎在写字。

他已经听到了有人的呼吸声，粗重而沉稳，是练家子，却似是外家功，和他练的武当内功不同。

人数不多，也就四个人。

还有两个气息就要弱许多，定是女子。

他心中一动，清瑶来了，难道思玉也来？

罗军和周全一定会来，周全和他一样，罗军练的是八卦拳，同样是内家功夫。这两个人的呼吸应该不重，但也不会比清瑶更轻。

他却听不到。

假承璟坐到他面前，盯着他移动的手指，小心地道：“不如我们在这里坐一会，休息一下。”

萧毅抬眼望他，阳光透过竹林照在他脸上，他的皮肤显得特别苍白，而额顶的头发根部，却隐约有一条线。

萧毅听师父说过江湖上有一种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假装别人，几乎可以乱真。

看来此人用的就是这个，他盯着他，想象着面具下面的那张脸会是什么样？

对面的人被他盯得发慌，正不知道怎么开口，萧毅道：“弟弟是在等人吗？”

“啊？”他摇头：“我能等什么人？”

“杀我之人。”萧毅猛地凑到他面前，手快速地往他脸上抓去，那人大惊往后退，忘了自己是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一倒，跌坐在地上。

而萧毅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张人皮，他笑嘻嘻地甩着，望着地上那人道：“原来你有两张脸啊。”

地上的人面色红润，脸型虽和承璟有些相似，但眉眼完全不同。

“果然是假冒的。”萧毅跳上石桌，俯身问他：“你是哪门子圣主啊？”

地上那人还没有回答，只听得有尖锐的啸声袭来，萧毅侧身闪过，又是几声弓响，只听地上之人惨嚎一声，已然中箭。

萧毅吃惊，这人分明是他们自己人，怎么这么快就杀了？

来不及多想，他连续地躲闪着飞来的箭矢，那箭是从左右两边林子里射出的，至少有两批人埋伏在那里，与他先前听得的呼吸声方向一致。

他朝左边跳去，脚踢在竹竿上，借着竹子的力量快速纵跃，不一会儿，两个袭击之人手中的弓弩已被他打落，人跌到空地。

两人，还有四个。

他朝右边扑去，林中之人抢先走出，他的身形顿住。

白面人的手里拉着一个女子，正是思玉。

他的脖子上立即架上了一把刀。

白面人笑道：“公子，好久不见。”

萧毅的记忆中全然没有这个人的印象，只得沉声道：“放开思玉姑娘。”

白面人冷笑道：“公子果然还和之前一样，对所有的女人都这么怜香惜玉的。”

思玉既然被他抓了，清瑶肯定没有得到信息。

萧毅眼睛一扫，对方除了白面人之外，另外的四人走路下盘稳重，手臂肌肉突起，应该都是练外家功夫之人。

“你们是要杀我的，为何杀了自己人？”

白面人一笑：“既然被看穿了，就没用了。”

萧毅摇头：“你真傻，把我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这个女人知道。”他扯了一把思玉的头发，她痛得叫出来。

“哦，对了，琪三公子是想让她一起陪葬的，否则以公子的性情，一个人上路多孤单。”

萧毅举了手：“成，你赢了，放了她，我死。”

白面人道：“看来昨夜公子和这女子着实有了感情啊。”

他冷笑道：“只是若是真的琪三，死也不会碰别的女人的，所以，”他瞪着他：“你不是。”

萧毅望着他不说话，脑子里不停地搜索着这个人，毫无印象。

“既然我不是，那就不是你想杀之人，不如把我放了，我其实和你们也一样的，无非想骗吃骗喝而已。”

“放了？如果你真是琪三，我倒是要放了你，你假冒他，罪该死。”白面人提高了声音，面色更白。

“这么说，我非死不可了？”萧毅望向思玉，她因为害怕而发抖，但她的眼睛却在望他的时候眨了三下。

“反正我要被你杀掉，不如这样，你让我死个明白，这地上的是假的端王，那真的端王在哪里？”

萧毅指着地上的尸体，头一转，冰凉的刀锋触碰到皮肤，一痛间，血已经流了出来。

他抬起左手抚着下巴道：“糟了，有疤了。”

白面人怒道：“我不和你啰唆，你坏了我的大事，就得死。”

萧毅甩了甩右手中的人皮面具：“这个人不成，演技不好，不如你试试我？”他见白面人一迟疑，立即道：“我要求不高，有吃的就行。”

他冲思玉一笑：“这样一来，思玉姑娘和我如胶似漆，外人定不会生疑。”

白面人一把推开思玉，一男子伸手抓过，他挥了下手，萧毅脖子一松，刀已经收走。

他舒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手指上全是血，皱着眉冲白面人道：“你得找演技好，心理素质好的，这个人，一诈就露馅。”

“你怎么知道端王脖子里有痣？”

“因为我见过。”萧毅笑道：“承璟弟弟亲口对我说，他这颗痣是吉痣，那他怎么可能去除呢？”

“你喊端王为承璟弟弟？”白面人再次仔细地望着他，像是在认真辨认。

“我说我是琪三，你偏不信。”萧毅摇头着，表示无可奈何。

白面人跺脚道：“你不可能是他，否则你怎么不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