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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释无行的寄名弟子玉诤

承琪正躺在船上,高沐安听从齐老叔的吩咐,不走陆路避免车马颠簸,而是选择了水路,虽说慢些,却是较为平缓,利于承琪养伤。

顺岷江而下,再从长江往东而行,再转运河一路北上,他们已经到了山东聊城境内。

承琪一觉醒来,望着船舱顶悠悠地说了一句:“昨夜我梦见了满天的繁星,却没有梦见你。”高三爷听了笑道:“公子梦到我作甚?”

承琪也笑了一下道:“扶我起来。”

高三爷将承琪扶起,坐到船窗边,服了齐老叔的药,再加上这些日子的休息,承琪的气色恢复了许多。

他坐在窗边,望着运河上来往的舟楫,叹了口气:“我以前读圣人书,总觉得人命至上,杀人是不对的。可我到了边关,才发现,有些人你和他讲道理没用,谁强,谁就有道理。”

高三爷坐到他对面,喊人送来了一碟花生,一碟赤豆糕,将碟子推到承琪面前。

承琪捡起一块赤豆糕,放在眼前看着,继续说:“第一次杀人,真的很害怕。他的血,就像这糕里的赤豆,暗红暗红的。边关杀人,想法很简单,外族欺负屠杀我朝百姓,我们就杀他们。回到京城却发现,比起外族,更可怕的是我们自己人杀自己人。”他扔掉了手里的糕,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我一点都不想杀人,可不得不继续杀。”

“公子杀的人,都该杀!”高三爷一拍大腿道:“这帮人不杀,他们就会害更多的人。”

“可是,琴儿和那个小乞丐,却是无辜的。”

“公子,让我为公子而死,我高某一句话都不会说。公子为皇上,也是同样的肝脑涂地,所以,琴儿她为自己主子而死,她是心甘情愿的,公子不必难过。做人,生死有命,为大义而死,是一快事。”

承琪听了不再作声,隔了半晌,才抬手抹了抹眼睛,笑道:“许是身子弱,最近总爱哭,等回了京,倒是要去看看庆云社的杂耍乐一乐。”

皇上新册封的贤妃娘娘和顺王,在上京的路上被歹人劫杀了。

皇帝取消了三天的早朝,宫里请了僧人来为母子俩人超度。

当然,这件事众人知道是知道了,却是不准提,不准说,不准传。皇帝在宫外有了私生子,那女子是吏部侍郎欧慎之的妹妹。这样的事,如若传遍天下,必定丢了皇家脸面。

欧慎之到任,自然免不了被同僚侧目相看,他丁忧了两年多,这次重返官场,明摆了皇帝要重用,妹妹和外甥都死了,反而是断了他的后路,下定决心要和李则简父子对着干。

他在等承琪回来。

但承琪已经消失快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出现。

京城少了琪三公子,便少了热闹。别说是青楼女子个个无精打采无心接客,那些酒楼、戏楼也都少了光彩。还有卖香料的、卖衣服的、卖首饰的、卖茶叶的、卖糕点的等等零零总总的店铺,仿佛一夜之间连招幌都失了颜色。

越来越多的人传,琪三公子是在接贤妃回京时一并被歹人杀了。

承珞每天上朝都会问一次大臣有无承琪的消息,每次都是失望。他不担心,承琪在离京之前,和自己争吵了三个晚上,这三个不眠之夜,承琪将他的想法和计划都告诉了承珞,一切都还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不回来,是在做更重要的事。

但是,他要知道他在哪里。皇后也想知道承琪在哪里,李则简父子当然也要知道,欧慎之更着急,范波、卢俊杰等官僚各怀各的心思,都在寻找承琪。

似乎整个天下,都在等待琪三公子的出现。

承琪在法云寺。

他已经回京有十多天了,但他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到了法云寺。承琪是法云寺主持释无行的寄名弟子,这层关系,目前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承琪出生的时候是难产,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他也受了影响,身体孱弱,三岁前经常生病,有几次还差点丢了命。

平王对这个儿子特别喜爱,不仅因为他聪慧过人,而且他的长相像极了死去的夫人,听人说太早慧漂亮的孩子容易夭折,他便四处打听保住孩子的方法。

这年佛祖诞辰日,平王随众人一起前往法云寺瞻仰佛祖舍利,法事结束后,拜访了主持释无行,提起自己的儿子体弱多病,无行法师笑道:“可以让公子寄名在本寺做弟子,受佛祖照应,可保无病无灾。”

平王听了,立即将小承琪抱到了法云寺,无行看了承琪,心中暗暗惋惜,这孩子长得太过漂亮,谈话举止都显示出不同一般孩子的机灵。这样的孩子,却未必是有福之人,长寿之身。

那一天,承琪寄名在无行大师门下,成了一名俗家弟子,法号玉诤。

寄名之后,他果然不再生病,平王高兴,给寺里捐了很多香火钱,但无行都退了回去,说这是佛祖渡人,是承琪自己与佛祖的缘分,且此事不宜外传。因此这件事,除了老平王,只有无行大师和承琪本人知道。

承琪来法云寺,一是来养伤,身体未康复,直接回府就会有诸多事情应付,恐怕难以休息好。二来,他是来看净慈,老和尚已经油尽灯枯,即将圆寂。他还有些事想找他了解。

他还要在这里等黑蝙蝠。

“公子忙碌,能记得老衲,已感谢不尽。”净慈盘腿坐在禅床上,虽然气弱,仍保持着修行的坐姿。

承琪回道:“瞎忙,贪玩而已。”

“老衲眼虽盲,心却不盲。”净慈缓缓道,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公子仁心,我徒黑蝙蝠虽然作恶,但他不是个大恶之人,只是一时被利碌蒙了眼。墨然这孩子,从小风餐露宿的,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将来如果可能,恳请公子放他们一条活路。”

“佛不渡无缘之人。如果他们自己选了死路,我如何给得了活路?”承琪道,见净慈脸上露出悲凄之色,心中不忍,又道:“我在这里等他,看他自己选择。”

净慈双掌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便不再说话。

承琪侧身坐到禅床之上,望着老和尚,说:“之前墨然姑娘给我吃了一种药,能治我的内伤,四十九天,几乎都好了,那药,应该是师傅您的吧?”

“回春丸。”净慈说。

“据我所知,当年我朝太祖打败海陵张氏的部队,张氏军中的军药,就有这一方回春丸。”承琪盯着净慈,老和尚双目空洞,但表情微微一变。

“琪三公子,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啊。”

“回春丸是张氏独门秘方,若不是张氏家族或者军中权贵,也不能服用。净慈师傅,你和海陵张氏,有何渊源?”

“海陵张氏斯信,那是老衲先祖。”净慈手指拨动着佛珠,“当年我们张氏家族的人大都战死,只有一小部分人逃了出去,隐姓埋名,不再过问世事。百年已过,公子何必再提?”

“本是往事,不想再提,只是张家的药救了我的命,我就不免关心一下。”

“当年武相植带着秦知县的女儿离开隆化的时候,我怕他将来万一受伤,所以送了一颗回春丸给他。没想到让墨然这丫头给你吃了。”

“只是……”

“只是公子如果当时连服三颗,内伤就可以痊愈,可惜现在,已经回天乏术了。”净慈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承琪笑道:“我不是来问师傅拿药的,我是有些疑问还没有搞明白。”

净慈沉吟片刻,微微一笑:“趁老衲还能说得了话,公子但问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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