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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字千金,匹敌数月

自从仙人从天落,造就万物生灵,世间多了人间,人间丰富多彩,也多惆怅哀怨。张牧星昨日并未与肖致和一道前来,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而林鉴发现之事,肖致亦亦有此感,心道果不其然,真是千锤百炼筑大运,往后日长需早作安排。于是他一日内做了许多事情,早上从府上取钱后买了许多礼物,先是拜访了新来县令大人,又去了母亲一支的宗族之内,接着去了老杨头的院子和周衍道见了一面,周衍道初时端坐院中喝茶手谈,于外不闻不问,只是肖致和在杨老头院前站了许久,因不想过于张扬,周衍道伫立思忖后开门请之入内。开门迎客却是不愿多言,上门拜访也非真心实意,两人心思不言而喻,也不愿客套,肖致和放下礼品面带轻笑恭敬离开,如差事之人送达礼品,与自己再无瓜葛,周衍道默默关上门后,拆开礼品一看,却是一方青石印章,他抬印在虚空之上轻轻一撵,如平镜浅水一般,被撵出淡淡波纹四散而去,提出印章只见五个篆字立临半空,书道:叶黄春不远,尾部还可有人名:杨洛泽。周衍道思索片刻沉吟念道:“洛水泽河?”,其实已经猜测这便是杨老头的真名,而肖致和将这方印章送来,其意深远,那里还有半分之前纨绔流氓的样子,想起今日之事,周衍道望向北面高墙,高墙之外有荒草道路,道路远处就是彭迟所处,如同看透一切,他忽的笑道:“这小子,果然是真不简单。”无意想起肖致和与林鉴两人,却是结局一好一坏,各有哀愁各有忧。

张牧星算不得困苦,出生之前家中已经有良田数十亩,其余亲眷都生活不愁,小有积蓄,到了最后却如蜡炬一般,光明火热结果皆留给了张牧星,现在他的亲眷只剩下了两人,一个叫做李凤的表妹,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叔伯,哪怕这些人已经离开了小镇十几年,隔了上百里之距,依然难逃这圈子,而张牧星也并非一味掏空自己亲眷一众的所有,还将气运借给了和他一起每日厮混的那些人,现在树成果熟,也该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亦是还债之日,只是归还的不是借出时的数,那些人一个个都将半条命还给他,果然三日之后,那群时常跟着张牧星身厮混的外来之人,每一个都被抽离了大半生气,全都大病一场,症状古怪,皆是虚弱不堪,软若无骨,一身气力十去五六,浑身疼痛,与张牧星那些亲眷极其相似,早年张牧星的亲戚也是这般。

镇上皆是心明眼亮之人,自知而这些人已然后生无望,众人视其为毒虫猛兽,在无人往来于此。所幸没有殃及这些少年其他的亲眷。日日皆有好奇少年来到巷口张望寻找那些患病少年,那陆姓老人的孙子鹤立鸡群于其中,他却是盯着老杨头的院子,面容略带犹豫,光阴在心河长流,尽头之处又是往复,少年心思往复终究踏不出那一步。一个少年听闻远处父母痛哭悲戚之声害怕道:“真的好可怕啊,还好我奶奶不让我去跟着张牧星厮混,现在想想真是万幸至极。”另一少年亦是一副死里逃生的神色,后怕道:“想想真是万幸,不然我肯定恨死我爹娘了”陆姓少年摇摇头咬牙道:“我们回去吧,既然没有粘上关系,以后连提都不要提,太邪门了。”三个孩子匆匆离开,各自皆为劫后余生而开心,之后他们想去河道抓鱼,拿螃蟹,为困苦生活添彩。有道幸运便是长辈多见识,告诫少年莫要入歧途。

因的附近皆是哭嚎声,出门立如坠进哀嚎狱间,周衍道近几日更不愿意出门,每日彭迟送饭而来,两人吃完饮罢,便开始真正传授相法一道,而武道按周衍道所道:“要自己行百里路,打百万拳方能有所领悟。”彭迟问道:“师傅,如果偏居一隅可能领悟最高境界。”周衍道摇头道:“不知,不过你在每每途径你自觉最坚硬的地方武动一番,至少打出一个一尺深坑便好。”彭迟问道:“师傅,这是为何?”周衍道叹气说道:“此事为何,为师亦不明白,只是你师祖如此说而已,我便遵从。”彭迟点头应道:“弟子也会如此。”周衍道先教彭迟习字,从一而百,从天地至混沌,正可谓一日千里,却是因为一胜门仙境之中那位祖师给彭迟开了灵慧,如此也算一切善能来得及。

学法需聪慧,练武要坚韧,周衍道很是满意,世间也许多天赋,悟性绝佳之人,但即使彭迟是其中最差的,已然大有希望,况且天地之大,本就该百家齐鸣。第一道便是符箓之道,不通符箓,不辩天地,学了字,周衍道写下符字,篆体如圆盘,有生生不息之影,方才满意递过笔去,示意彭迟重写此字,彭迟想着周衍道所写形状想要照虎画猫,周衍道却是摇头道:“相由心生,按你自己所想写下,是为自我,为师之前还说不要过于执着,这便是如此,试着平心静气,慢慢落笔,横平竖直,钩玄划顺。这字都是初影,一切都需成长,那怕幼稚依然是必须的,无需刻意追求。”彭迟面带肃然之色应道:“是,师傅。”而后低头打量桌案上一尺长微黄草纸,心中划定符字落纸模样,提笔写下这一尺符字,待到收笔提开。仔细端详一番,符字如黄沙之中显现墨路,有宽有窄,有地如细水长流有地如湖泊汇聚,周衍道端详片刻淡淡点头道:“还不错。今日就先练字,先练出一个心成手随,心手合一。”彭迟点点头,将诸多异念抛之脑后,专心提笔,在纸上书写。正是一日百丈纸,光阴似墨长,半个月光阴只在这墨迹涓流之中,彭迟总算能写的让人看得清确实是那字,确实那般意。字有其意,人有其意。这日周衍道忽道:“你写一副人字帖,扔到那几户人家惯去取水的井中,或者河段用石头包住扔进去。”彭迟点头,因的受张牧星祸害而折了大半精气神的少年有二十人,他恭敬在一尺的纸上落下二十个人字,落笔完成待其风干,周衍道取过之后取出那方刻有“叶黄春不远”落款杨洛泽的印章轻轻按下,又交还彭迟,此事彭迟面带疑惑问道:“师傅,这是为何。”周衍道笑道:“有些事你慢慢去经历,现在不能告诉你太多,我只能告诉你,这印章是杨先生所留,是前几日那叫肖致和的少年上门送交给我的,其中的事情,我自己也不是太明白,不过有些人确实不该死。”彭迟闻言一怔,低头思索片刻,猛然抬头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既然可怜那施以援手又何妨。”周衍道闻言笑道:“定是杨先生之前告诉你的吧?”彭迟点点头,情不自禁望向门口,许多话都是杨老头在门口晒太阳与他说的,只可惜用时方能回忆,他顿时有些气恼。周衍道却是笑道:“有杨先生提点你还不知足,别生气了,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杨老先生与你说过之话,切记不可让第三人知晓。”他说完挥手示意彭迟前去,彭迟默然起身离去,面露恍然,原来这些人的福缘既然是自己,他微微皱眉,心有不甘,忽地有玄奥庄严之声在耳边萦绕回荡,正是方才出自他之口那话,让他一愣,片刻彭迟面露释然之色,微微一笑,大步离去,前往之前捕鱼之处。

扔下包裹着石头的黄纸字帖,彭迟急忙赶回去,他身影消失在巷弄转角,却有身影出现于小桥一端,来人正是张牧星,他站到桥路中间,看着已经溶散的人字帖,面色淡然,路过村民瞧他站在桥上,贴着另一侧桥边离去,如躲避毒蛇猛兽一般,张牧星只是望着河中一处,沉吟不语。如同木已沉舟,无力回天。终究只剩轻轻一叹,他收回目光,缓缓离开,他方离开,河中静默无言的那方石头表面有无数人字形状放着青玉光芒,散入水中,顺流而下,逆流而上,张牧星回身已然是回天乏术,顿时脸色难看,冷哼一声离开,此刻尚未承袭家中财,亦未外债未收尽,张牧星望向东南,瞧向西北,面露冷笑,于是他先去了东南方向,东南巷弄便是肖家府宅,一路行人纷纷躲避,畏之如洪水猛兽,肖家院门紧闭,张牧星面挂微笑伫立门前,门内家丁透过门缝见之来人,顿时如临大敌,赶紧前去禀报夫人钱氏,钱氏当初听闻那之前跟着张牧星一起厮混的一众少年各个都成了半死不活的惨烈模样,又是求神又是烧香,眼见肖致和一如往常,亦未能安心,只怕灾祸突然而至,不过一日已经神消形瘦,肖致和陪她一起念佛烧香,方才食之有味,神形渐丰,今日亦是如此,口衔真经当静心凝神,却被急促如乱雨的脚步声搅扰难以清净,钱氏在蒲团叩首,望向桌案神像恭敬告罪道:“神佛恕罪,弟子稍后诵经百遍,为我神佛洗身。”又叩首三次,方才恭敬退出,肖致和亦是如此,他看着神像叹了口气,似是无奈。

钱氏被肖致和搀扶着走出神佛经阁,即见看门人神色畏惧,焦急无比的模样,不待钱氏发问,看门人已经跪地回禀:“妇人,少爷,大事不好了,那个张灭门在府门前站着,似乎在等少爷出门的模样。”钱氏闻言一惊,顿时身子一软,若非肖致和急忙搀扶就要跌落地上,将母亲安置歇息后,肖致和正要离开,钱氏忽然睁眼拉住他急道:“和儿,要不还是别出去了,这人邪性极大,我们有神佛保佑,断他也不敢乱来。”肖致和道:“娘放心吧,我有陆爷爷给的护身之物,不怕他来找事的,而且他也不一定就能害我,娘求了这么多神佛,如果他们不保佑我,那说明也是我罪恶滔天,既然避不开,不妨直面。”钱氏默然,焦急之色渐去,眼见如此肖致和面露轻笑而去,钱氏默然目送其去,神色一凝,咬牙从床榻上起身,服侍丫环担心道:“妇人,身子不爽,快躺下歇一歇吧,不然老爷,少爷该心痛了,”钱氏先是面露微微恨意,而后显露温柔笑容,顿时只觉身体清健,她摇摇头道:“我没有事,带我去经室,我要为我儿颂念祈祷。”小丫头忽然流泪,小声笑着应道:“是,妇人。”她搀扶钱氏去往经室,两人颂念百遍慈悲经。求仁得仁需仁心,无畏无惧要直行。原来天地有同心。

肖致和来到门前,透过门缝瞧见张牧星,张牧星亦是如此,他面带微笑,似乎胜券在握。

肖致和吩咐道:“将院门打开,此时我出去处置,你们没事就避远一些,我实在不愿伤及无辜。”看门老仆赶紧道:“老仆是主家买回来的,自然要和公子同行,”肖致和摇头道:“此时我自有考量,你们守住院门即可。”老仆面露无奈利索将门打开,两人相见坦诚,不做窥伺,不做看扁,张牧星笑道:“致和多日未见了,怎么不来看看哥哥,莫不是家中也遭了灾,所以无暇前往?”肖致和微笑回道:“却是发生了一些事,没想到牧哥如此挂念,可能正是托牧哥之福,现在已经没事了。”说完拱手便是一拜,张牧星见状皱眉将肖致和受此一礼,不怕插科打诨就怕好言好语,他仔细感受一番,往昔肖致和身上流露出往不经意间与他相借大运气息如倦鸟思巢一般,皆被他强自镇住,此刻却无一鳞半爪,若非散入天地,定是被人以断绝之法镇住,如同放贷无具,天地自然不会为其做主,张牧星顿时面露恍然,肖致和彭迟打过两次架,十有八九便是被彭迟打散了,求不得便无需强求,张牧星伸手拍了拍肖致和肩头,轻叹一声道:“有些事不能强求,以后好好照顾你阵中的亲人,最多还有一月时日我就要离开小镇,不知道是否还有相见之日。”肖致和一怔,问道:“牧哥要去往何处。”张牧星笑道:“应是去一个没有任何人会怕我咒骂我的地方。”肖致和不禁低头沉思,终是忍不住低声道:“那样的地方或许根本不在。”此话如河划分两地,而一人在经,一人在纬,少年两人同心思,相互拱手道别,肖致和目送张牧星远去,面上神色半是迷茫,半是释怀。

周衍道安逸坐于木椅上饮茶,忽然听得有人敲门,三下敲三声,一轻二重,是为工,顿时知晓今日即是该他出手之日,而出手所成便是一张好生无念符,他勾画完成,望向门方轻笑一声,起身前去开门,果然开门即见一身寻常衣服的县尊大人,来人正是梁恭文。周衍道迎他入院,两人在院中手谈一局,周衍道不胜。周衍道未料会是如此,心中的顾虑却做冰释云消,他笑道:“希望县尊大人遵守承诺。”梁恭文拱手回礼,轻声笑道:“周兄请放心,此事可不是一家一户的琐碎小事,陛下也是尤挂在心,在下乃是听从皇命行事之人,哪敢不用心,只是你那弟子是否可行?”周衍道抬头望天道:“事在人为,走一步看一步吧。”梁恭文点头道:“如此尚好。”接着起身离开,周衍道送至门口,目送梁恭文走远,人去终茶凉,符走光阴散,周衍道眨眼间复生老态,面容沧桑,头发虚白,岁月如被带走,他轻笑一声,关上院门坐在桌前与自己在斗上一局。梁恭文行至风来客栈便落座其中一位,只是让许慕掌柜吩咐店中小二给上了一壶便宜茶水,旁的一应回绝,一面听戏,一面候人,今日乃是戏班最后一场,戏名——刘桥化海。传闻云山有一一渔夫,名叫刘桥,云山某日升起双日,云湖干涸,河中鱼蟹晒毙,刘桥亲朋好友接连而死,他向天神祈求停止灾祸,天神回应:如果刘桥愿意化身为海便能湮灭一日,刘桥答应化身为海,湮灭新升之日,终于以一己之力,让人间太平。区区小镇,海水已填,只等新日落海。

戏曲未落幕,三人接踵而来,一人闻讯赶赴,二人早已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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