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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重赠卢谌成绝笔 刘琨父子被残杀

刘琨说完,放声大哭,泪流满面。刘遵哭着劝慰道:“父亲,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命。孩儿能够陪着父亲去死,无怨无悔。”

侄子刘挹说道:“能和叔父共赴黄泉,侄儿也无怨无悔!”

五月初八,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刘琨和刘遵、刘挹吃过早饭,就坐在牢房里看书。快中午时,一个看守喊道:“带人犯!”

几十个士兵拿着绳子来到牢房,如狼似虎般把刘琨、刘遵和刘挹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推到外面。这些士兵手拿战刀,押着刘琨等人走在前面。刘琨离开后,段匹磾来到关押刘琨的牢房,看到桌子上有一篇诗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首《重赠卢谌》

握中有悬璧,本自荆山璆。

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

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任五贤,小白相射钩。

苟能隆二伯,安问党与仇?

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

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

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段匹磾看完诗稿,望了望牢房的房顶,又摇了摇头。

刘琨被押着来到蓟城东门外,段匹磾和段叔军在后面跟着。很多士兵在法场周围站立着维护秩序,法场外面很多老百姓,都想看看大名鼎鼎的刘琨,就往法场里面挤,士兵们就往外驱赶。

天上乌云翻滚,雷声隆隆。法台上,段匹磾和段叔军坐在两张桌子后面。刘琨等人被押着跪在法场上。一个士兵拿着一壶酒,一个士兵提着食盒,另一个士兵拿着三个酒樽来到段匹磾跟前。放下酒樽,一个士兵往酒樽里倒满了酒。另一个士兵把食盒里的酒菜拿出来,放到刘琨面前。段匹磾端起酒樽,从法台上下来,来到刘琨跟前。段匹磾假惺惺地说道:“大都督,你我相识多年。在抗击石勒的战场上,我们相互合作,共同守卫了晋阳达九个年头。本来我们兄弟可以继续合作,继续结盟共同对抗石勒。想不到我们却成了敌人,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刘琨也不理他,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架子,还有架子上的套索。刘遵和刘挹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两个人毫无惧色。段匹磾说着,把酒樽递给刘琨。刘琨大喝一声:“拿酒坛子来!”

段匹磾一挥手,一个士兵跑到法台上,把一坛酒拿过来。段匹磾接过来,递给刘琨。刘琨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把一坛酒喝完。然后,他把空酒坛子扔向那个架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虽然天气隐晦,但还是有人在法台上大喊:“午时三刻已到!”

“行刑!”段叔军一声令下,两个刽子手手举鬼头大刀,一齐砍下了刘遵、刘挹的脑袋。刘琨一看儿子、侄子身首异处,大叫一声昏了过去。段叔军吩咐士兵:“架起来!套上绳索!”

几个士兵来到刘琨跟前,把他架到套索下面。段匹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都督,今天你命赴黄泉,是你们皇帝的诏令。你不要怪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我会厚葬大都督,决不食言。但愿来生,我们还能够相聚,一起奋战沙场!哈哈哈!”

刘琨大声呼喊道:“想我刘琨,二十六岁出任司隶校尉从事。后又被高密王司马泰辟为掾属,并迁任着作郎、太学博士和尚书郎。十二年前我出任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五年前被慜帝封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加散骑常侍、假节。琅琊王继位后,不但加封我为侍中、太尉,还赠送我名刀一把。我在人间忍辱负重四十八年,现在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很多事情还没有完成啊!驱逐胡虏!收复北方!还我家园!”

刘琨说完就不再言语。刘琨的脑袋被套索套住,一个士兵把套索抽紧,好几个士兵一起拉动另一头的绳子,刘琨离地了。套索越抽越紧,越抽越紧。开始刘琨惨叫了几声,后来就听不到了。

几个士兵刚刚把刘琨的尸首放下来,突然天空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法场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半个月之后,刘琨被段匹磾缢杀的消息传到建康。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很久不上朝的王敦满脸笑容地说道:“刘琨大都督之死,让人痛心疾首啊!只不过鲜卑段部段匹磾兄弟们的力量,仍然十分强大。我们不能因为他缢杀了我朝重臣,就前往吊唁。”

听王敦这么一说,有些人摇头,很多人敢怒而不敢言。太子中庶子温峤出班奏道:“刘琨身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年轻时就效力于诸王。永嘉之乱时,联合段部鲜卑坚守晋阳城九年,成功抵御了刘曜、石勒的侵犯。只不过后来,匈奴过于强大,联盟又分崩离析,致使晋阳城被匈奴人占领。至于刘琨被段匹磾缢杀的原因,绝不会是准备和段末波联手,望陛下三思。”

司马睿听了温峤的话点点头,但没有说话。刁协、戴渊、刘隗等人纷纷叹息摇头,王导看着朝堂的屋顶,也一言不发。

这年的六月,天干物燥,天大旱而无雨。太极殿上,司马睿看着江南各地的奏折,一筹莫展。王导出班奏道:“陛下,皇帝是天子,如果陛下乞求上苍,说不定老天爷会降下甘露!”

“茂弘大人言之有理,请郭璞大人择良辰吉日,朕和众位爱卿到南郊祭祀求雨!”司马睿说道。郭璞说道:“微臣遵旨!”

司马睿继续说道:“我朝初建,百废待兴。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自即日起,改丹杨内史为丹杨尹。尚书左仆射刁协,改任尚书令,平南将军、曲陵公荀崧任尚书左仆射。荥阳太守李矩,都督司州诸军事,任为司州刺史。朕三子、东海王司马冲为长水校尉,朕四子司马曦为武陵王。宫门外开始设置谏鼓和谤木,百姓可以击鼓进谏,也可以在谤木上书写谏言,以正朝纲。”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文武大臣齐声欢呼。

这年初秋七月初四,建康宫城太极殿。满朝文武参拜司马睿已毕,王导出班奏道:“这些天老天爷总算降下了甘露,江南百姓笑逐颜开,纷纷感谢陛下祭祀求雨,愿江南五谷丰登!”

司马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收回了笑脸。司马睿朝台阶边的费仁点点头,费仁来到龙书案前,接过司马睿手里的诏书。费仁回到台阶边站立,先把诏书看了一遍,然后大声宣读道:

我朝初立,人心所向。但王室灾祸频繁,奸凶肆意暴虐,纲纪毁废,大道不行。朕以薄德之人,继承大业,日夜忧惧,欲革除其弊。郡守县令等地方官员,应奉行旧制,正身洁己,严明执法,抑制豪强,爱恤孤独,核实户口,劝勉督促农桑之事。州牧刺史应当互相检查,不得顾私损公,郡县长吏中有一心为公而不被提拔重用者,有为官贪婪行为污秽却因有财势安然无事者,如不推荐举报,则应受故意放纵恶人和掩蔽善人之罪,有上述情况而不知道,则应负昏暗不明之责。各官须明确审慎奉行此诏令。”

“我等遵旨!陛下圣明!”文武大臣一齐说道。

身在辽西令支的刘群,听到父亲和哥哥们的死讯,放声大哭。段末波劝说道:“刘公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下我们应该到令支城西,为你的父亲举办一个祭奠仪式,以告慰大都督。”

两个人正说着,有侍卫进来禀报:“大单于,有几百骑兵从蓟城方向前来,说是来投奔大单于的,在等待进城的命令!”

“大单于,可能是父亲的姨甥卢谌、内侄崔悦等前来令支投奔您。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希望大单于收留他们!”刘群有些恳切地说道。段末波爽快地答应道:“既然是世子的亲人,那没有说的。赶快传我的命令,让他们直接到府衙来!”

“好的,大单于!”那个侍卫拱手施礼,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卢谌、崔悦等十来个原来刘琨的部将来到大单于府。卢谌、崔悦等跪倒给段末波施礼,然后放声大哭。刘群哭着把卢谌、崔悦等人一一拉起来,段末波说道:“请各位将军坐下说话。”

“非常感谢大单于能够收留我们!”卢谌说道。

“大单于在危难之中收留我们,终身难忘!”崔悦也说道。

说完,卢谌、崔悦等人在几案后面坐下。三个侍女进来,一个到上面给段末波倒茶。另外两个侍女,给下面的每个人也倒上茶水。卢谌、崔悦和其他刘琨的部将,端起茶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侍女们又给倒上。放下茶杯,卢谌说道:“当时段匹磾进攻征北小城的时候,我们这些人没有在城里,所以躲过一劫。征北小城被攻破以后,段匹磾的士兵发现了我们,于是派兵追赶我们。我们这几百个人,跑了一天一夜,才来到令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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