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警笛

论枫原万叶是幻想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世界必然是不合理的。

一直以来，神千乔并非在否认自己的存在，恰恰相反，他只能承认并确定自己的存在，在这样一个荒谬的世界。

当全世界都用手直指你，判定得斩钉截铁，你的理论才是错误，我们都全然否认你的观点时，你还会一意孤行地坚持下去吗？

神千乔安静观察着，云淡风轻地轻笑道，当然，错的是你们。

只一瞬间，他便站在了全世界的对立面，依旧自信且孤傲地挺直少年天才单薄的脊背。

因而千年百年无穷无尽的荒谬尽头，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真实——

枫原万叶。

唯一一位出乎意料的存在，可若连枫原都是一场虚妄，那他曾见过的，曾怀疑过的，甚至包括他自己，是不是也都不过是一场大梦。

他的判断会不会……

才是错的那个？

就像是疯子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是个疯子，那一瞬间，一直支撑着少年艰难行进的某种念想恍若轰然崩溃了似的，一下子找不到活着的念头。

是这样吗？绝望。

坚信的一切才是谬论？彷徨。

恶意全都是善良的指责？悲哀。

他分明是个骄傲的人，理性的人，坚信事实的人…

·

啊，是这样啊……

是他疯了啊。

·

『混沌、交杂、因果…』

『你有足够的聪慧，你应当归于高维。』

他看到女鬼小姐姐缓缓咧开嘴角，冲他低语微笑——

『神千乔，加入高维吧。』

“云隐…雁鸣！”

飒然的惊枫中，他轻晃的身体与少年擦肩而过。

利刃出鞘，清风乍涌。在神千乔发怔的那一刹那，万叶的身影闪现在他的身前，一刀横斩，为他逼退了来自高维的蛊惑。

…枫原、

“又是你！你又来阻碍我们！！”

万叶……

身后的老师不知何时晕倒在地，女鬼在苍古毫无保留的一击下发出凄厉的尖叫，扭曲着魂魄，彻底烟消云散。

直到万叶收刀回身，神千乔才猛地轻颤，从失神中反应过来。

“你…”

大抵是刚刚出手的缘故，那双枫瞳里流转的神情漫然幽沉，围绕万叶周身的风无比凌厉飒沓，在他望来的瞬间，神千乔下意识绷紧，后退了半步。

乌云被星辰下夜风吹散，金瞳少年垂至腋下的银发在月光下额外清秀柔和。

神千乔的瞳色并不是高贵不可攀的质感金色，而是近乎于透明与阳光色泽的浅金，波光晃动间，就像阳光穿梭过清泉，碎开光影的涟漪。

因而他露出类似于害怕的神情时，会给人一种与平日意气风发揣满坏水的俊俏少年截然相反的可怜与乖顺。

他是在害怕的。尽管表现得再平静。

苍古入鞘后化作星点消失在手中，万叶一步步朝他走来。

揣在口袋中的指尖早已紧张地攥紧。神千乔持续后退，冷不丁碰到了身后冰冷的墙面，睫毛一颤，悄声抬眸瞅他。

如果枫原万叶是真的，那他……

究竟是个什么生物？

战力爆表又一直缠着他，声称来逮小朋友，一刀一个高维生物，胖老师疑惑他不存在时，神情又不像作假……

他并不意外高维，又或者说，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试探高维，可对于枫原万叶…不知为何，他的思维在那一瞬发散了出去。

都说，鬼屋最常出没那种专吃小孩的可怕幽灵……

万叶步伐一停，神千乔心底一惊。他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呼吸交织缠绵，少年纤长好看的身体紧贴他的身前，只需一个抬手就能将他抓获囚.禁。

…压迫感十足。

见此，万叶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嘴角：“千乔在怕我吗？”

“我没有…”顿时想为自己辩解，神千乔身形一动，却忘了脚踝的伤，钻心的疼霎地大段大段漫上来。喉结一滞，他没有吭声。

而下一秒，被一股极其温柔的力道捞进怀里。

枫林般清冽好闻的气息在那一瞬涌入鼻息，万叶的动作无比小心轻柔，有力的手臂环住腰间，他抱紧他坐下后，相隔布料，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温暖和身体轮廓。

至少神千乔几乎是发懵似的被圈在怀里的，直到缠绕着绷带的手指轻轻搭上了他受伤的脚踝，玄奥的力量盘旋着风，一点点消减了疼痛。

…总不能是，专吃小孩的鬼魂儿在饭前有为食物治疗的习惯吧。

万叶指尖缠绕的光点熟悉又纯净，几乎调动起他灵魂的共鸣。就像是原本属于他的力量。

搂住他的脖颈，神千乔第一次认真而郑重地凝视万叶的脸庞。

“在看什么？”注意到他的视线，后者侧眸望来，语气里染着温柔的笑。

“枫原。”眸光晃动迟疑，凭着深埋心底的直觉和一瞬间的冲动，神千乔突地开口。

“我们…是不是认识？”

他看到万叶动作一顿，眸底的枫红愈发温沉柔和：“为什么这样问？”

不直接回答吗…

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神千乔反而感到了抵过一整个世界的安心。

那一刻，一丝丝侥幸的猜测和欣喜期待如墨水在心底疯长。

“只是突然的想法而已，可以陪我做个测试吗？”

“千乔的话，当然可以。”

神千乔瞅他，万叶轻笑回望。

这家伙对待他，还真是一种信任且依恋的纵容啊…

拉过万叶的手，淡定如神千乔都不知为何莫名紧张起来，慢慢地，一点点，摁上了自己的脖颈。

没有任何反抗的冲动。

在那一刹那确定了什么的神千乔，乃至于神情都显得愣怔了一瞬。

他生来警觉至极，若是被陌生人碰到动脉，身体会有本能的抗拒。更别说如今想要无穷尽地与他接触、交融。

万叶同样失神了片刻。少年的脖颈纤细脆弱，指尖抵在他的动脉上，血液的流淌和心跳都清晰地传递而来。

眼前的这个少年，是真真切切的，他寻觅了数千世界失而复得的爱人。

是曾被他遗忘，而后花费万千日夜一点点描绘，追忆的爱人。

在神千乔轻呼一口气放松绷紧身体的刹那，万叶突地极其深切地将他揽紧在怀，像对待珍宝佳肴挑起下巴，缓缓靠近，合拢双眸。

柔软一下子缠绵，正思量他们会是何种关系的神千乔惊讶懵懂地睁大了眼睛。足足呆了数秒后，才慌忙唔嗯无效乱动且说不出话。

比起曾经的他，万叶此刻的动作更加珍重缱绻。数千世界带给他的绝不仅是阅历和战斗层面的丰富，还有对待爱人更深切更温沉的包容与爱。

悠扬的月下，由远至近的警笛声穿梭天际，破败古宅的角落，闪烁的红蓝光从玻璃断片间碎落，在一地灰尘和尘世里，晕开少年们交织的轮廓。

因而被警官气冲冲地逮进警车拖进警局劈头盖脸地教育“身为小孩儿不能一个人逞强逮犯人应该事先通知警方，又因为企图顶嘴的态度被迫提交三千字检讨以示诚意才得以‘刑满释放’的当事人千某乔表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明明是和高维生物女鬼小姐姐和不知名魂儿枫原万叶一起去的，就算只有他一个是人，那也不算单独行动！

只是，大概因为人员的突然增多，自警方赶来后…

坐在送自己回家的警车内，神千乔略有些心神不宁地眺望窗外深夜的景致，下意识碰了下唇。

万叶似乎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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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

作者：青绪